池秽了解他们的全部过往,自然知道刀子往哪里扎最痛。
但这一定是无法避免的经历,他必须要逼严峥冥一把,才有可能从他口中套出系统所说的那个秘密。
果然,一击毙命。
严峥冥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神情不自在,眼睛来回乱瞟,却依旧不忘执着又愤怒地质问池秽,“是谁告诉你的?!”
“不重要。”池秽说,“重要的是,倘若我把人类防御阵地里的其他人都拉过来……一起欣赏这出好戏,你觉得怎么样?”
严峥冥的眸光暗了暗,低垂着头,就连肩膀都在颤抖。
池秽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严峥冥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可惜你不是他。”
池秽喉头一紧,更加困惑了,“什么?”
严峥冥忽然咧着嘴,仰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池秽这张脸。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眼神太过悲切,以至于池秽隐隐生出一种错觉,就仿佛严峥冥正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可是,他和裴回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这么做的意义又在哪里?
不待池秽出声,他就听到了严峥冥类似于叹息的声音。
他说:“我后悔了。”
池秽怔怔地盯着他,先前做好的一切心理防备都骤然崩塌。
对于裴回和严峥冥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池秽没办法做出判断,更何况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没必要分个孰对孰错。
这四个字相较起来,太沉太重了,池秽接不住,而应该让裴回来听。
池秽下意识看了一眼地上的神像碎片,他思忖片刻,后退一步。
再望一眼,他认命了。
池秽果断地转身离开,顺便替严峥冥关上了寺庙的正门。
这的确是个极好的机会,在多重压力之下,池秽很容易从严峥冥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不得不承认,他心软了。
原来虞青枫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当你有一天能够真正共情他人的喜与悲时,便是你将要离开系统的日子。
池秽苦涩地扯了扯唇角,把手背上不易觉察的蓝色血液擦干净了。
系统要求寻找的第一个“奉献者”,压根不用怀疑。
他知道那是柏寂野,也只会是柏寂野。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偏偏柏寂野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池秽每一次一不小心的动摇,都是因为柏寂野给予了他太多太多。
这个人很好,好到他不甘心就此离开。
下一次体检就在今天,两个小时之后,池秽已经预料好了结果,他一定会以蓝妖的身份被赶出人类防御阵地,外面危险重重,他不希望柏寂野随他一起。
但这并不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即使他被赶了出去,变成蓝妖,谁能保证他一定就会失控呢?
不是还有一个先例摆在那里吗?
想到这个,池秽没忍住笑了出来。
兜兜转转,柏寂野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教给他的那些,最终在紧急关头还是被他抛之脑后。
以身犯险,这才是池秽。
如果说严峥冥是因为过于强烈的恨意才成功保持了理智,那么,爱又何尝不能?
他在赌,用命来赌。
赌柏寂野对他的爱足够纯粹,赌自己对柏寂野的情谊同样炽热。
前者他从未怀疑,始终坚信。
柏寂野是天底下最好的爱人——这是池秽藏在心底,一直没有说出口的真心话。
他的爱意蔓延到四面八方,贯穿了池秽一整个贫瘠且破碎的荒野。
然后,荒野不再萧条颓败,它开始出现生机,长出小草,最后变成一片欣欣向荣的广阔原野。
站在这里,回想起自己如梦如幻的前半段人生,池秽没由来地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从前的自己靠着幻想死亡而痛苦地活着,如今的自己,祈祷爱意可跨千山万水,可抵千难万难。
爱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
二十四岁的池秽终于深信不疑。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与释然,哪怕,他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也许是穷途末路。
池秽动了动僵硬的手脚,径直回了宿舍。
推门而入的瞬间,他恰好和抬眼往门口方向看过来的柏寂野对上视线。
那一刻,他心脏跳得飞快。
柏寂野似乎迟疑了一会儿,才笑着开口,“没受伤吧?”
池秽愣住了。
再怎么样,他也没想过柏寂野第一个问出口的问题会是这个。
“你也进入了幻境之中吗?”
柏寂野点头,“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他笑得眉眼弯弯,宛若星辰,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孩子气又格外明显。
顺着池秽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瞧见柏寂野眼底亮晶晶的微光,俨然一副骄傲求夸的幼稚模样。
他越是这样,池秽越觉得愧疚。
但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起码还能够暂时拖住柏寂野,让他不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