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寂野一把抱起小男孩,从阁楼的窗户跳了出去。
光线逐渐明晰,滂沱大雨之中,失去理智的野兽张牙舞爪地嘶吼着。
原先黏在地上的红色浓浆竟没有被暴雨冲刷而走,反而冒着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气泡。
突然,浓浆开始飞溅。
周围传来挣扎喊叫的声音。
此时天空已经完全黑了,看不见一朵云彩,恍若世界末日般的警钟彻底敲响。
他们一时没了思路,更找不到接下来的去处。
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柏寂野臂弯中的这个男孩身上。
男孩天真地仰起头,像是在真心地发问,“刚刚是阿爹回来了吗?”
柏寂野垂下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是吗?
也许是的……
男孩又换了个话题,接着往下说,“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借命’,但我身边的朋友们都知道,阿姐不让他们告诉我。”
“你的朋友们叫什么名字?”柏寂野小心翼翼地问他。
男孩伸出手,每说一个,就掰下去一根手指,“郭家羊、戴蛇、蔡敏鸽……”
柏寂野激动地握住男孩的肩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迟疑地看了池秽一眼,一直等到池秽点头,他才开口回答。
“我叫常明兔。”
“哪个明?”
常明兔疑惑地挠了挠头,“阿姐说,那是光明的明。”
话音刚落,浓浆彻底炸开。
从泥泞之中忽然爬出数不胜数的尸体。
那都是不久前死去的村民。
他们手脚并用,在地上匍匐前行。
没一会儿又像是在顷刻间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瘫成了一滩烂泥。
没骨头似的满地爬行,速度却快得出奇。
池秽再一低头,有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脚踝。
不,那其实称不上是手。
而仅仅只是一节白骨。
池秽猛地后退了一步,试图挣开禁锢。
结果下一刻,白骨就抬起头,发出桀桀笑声。
宛若一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童。
它又拧着脖子转了一圈,“咔嚓”一声,头盖骨倏地落下,砸在池秽的面前。
可那个惨白的骨节却依旧死死攥着池秽的脚。
池秽弯腰,报复性地也握住了白骨的脚踝。
甚至同样是右边脚踝,同样的位置。
脚踝的主人显然愣住了,呆滞的表情出乎意料的,竟然隐隐把脸侧的骨骼化开,强硬地显现在这张脸上。
池秽挑起半边唇角,带着挑衅意味。
趁白骨愣神的间隙,他转动手腕,两手捏住纤细的骨头,往上一翻,再一折。
“咔嚓——”
这会儿被折断的部位,终于轮到了白骨的脚踝。
白骨茫然地抬起头,眼眶的位置已经被掏空了,那里什么也没有,更不会流出鲜血。
池秽顺势把握在自己脚上的骨节轻轻一挑。
站直身子,连同那个被自己折断的骨头一起丢出去。
白骨:“???”
池秽半蹲下来,视线与之齐平,认真地问,“怎么不笑了?”
“嘻嘻——”
白骨像是收到了池秽的指令,很快就成功接收。
池秽弯弯唇,抬手给了它一巴掌。
中空的骨骼被抽得哐哐作响,白骨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又是一巴掌。
白骨迟疑地扭了扭头,缓缓张嘴,池秽以为它是准备咬人,正打算梅开三度,就听到白骨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不嘻嘻——”
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终于摆脱了这些家伙,他们便抱着常明兔往安顿幸存者的栅栏方向走去。
常明兔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悄地凑到了池秽的耳边,“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不过这是我和阿姐的秘密,没有其他人知道。”
“你愿意告诉我吗?”池秽问他。
常明兔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池秽点头,“当然。”
“什么叫做站在阳光底下的人?”
池秽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常明兔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因为阿姐经常和我说,要我做一个站在阳光底下的人。”
“我问她,什么是站在阳光底下的人。”
“她说,就是和阿姐完全相反的人。”
常明兔仰着头,问,“可是我不明白,明明阿姐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为什么希望我成为一个和她完全相反的人呢?”
“那不就变成坏人了吗?”
男孩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疑惑,他睁着眼睛,眼底满是期待。
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刻,池秽只剩下沉默。
或许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为站在阳光底下。
因为不曾窥见光明,自以为黑夜便是黎明。
这种沉默一直延续到柏寂野开口的前一秒钟。
“站在阳光底下的人,就是……你一伸手,就能抓住迎面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