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原只当这一趟差事除了路途颠簸,并不难办的。
毕竟,穷乡僻壤的一个屠夫,被京城权贵找上门认亲,哪能不得欢天喜的呢?
不料,这一家子四口见着的三口,竟无一面露喜色的,小丫头片子更是个牙尖嘴利的。
“四爷两个小指头的第一节是弯的,左肩后背有个十字形胎记,左胸侧一寸有颗血红的痣。”张氏只好说出可以验证身份的信息。
纪刚:“……!”
刘春艳:“……!”
这,好像真的不太可能错认,他们夫妇俩双双变了脸色。
纪茹知道不会错,也不是故意找茬,她只是做出正常的反应,提出质疑……嗯,没控制脾气。
张氏起身,“事出突然,四爷与夫人想来需要些时间消化,老奴今日先告退,明日再上门。
四爷若还有疑问,尽可以提出,只不过,老奴一个下人,所知并不多,详情得待四爷回京后,问侯爷才是。”
离去前,她又瞥了一眼桌上那一盆刀,心下微恼,市井小民就是粗俗!
等张氏离去,刘春艳问纪刚,“怎么回事啊?”
“我也刚刚才知,我竟不是爹亲生的。”纪刚一脸懵,遂叹一口气,苦笑道,“爹可真能瞒啊,到死都没露一点口风。”
刘春艳没说话,纪茹就说,“说不得爷爷露了啥,但爹你没发现?”
“……”也不是没可能。
纪刚双手用力搓了把脸,“等下我拎壶酒去爹坟前坐坐,问问他。”
纪茹:“……!”
五月初四,端阳节前一日。
纪刚依旧天不亮就去杀一头猪回来,浅睡一回笼觉,便带着放节假的纪凌去给夫子送节礼。
归家后,纪凌没像往常一样回屋温书,跑去敲纪茹的门。
纪茹开了门,姐弟俩对视一眼。
“去院子里坐吧。”纪茹出来,反手带上门。
“姐,你屋里藏了秘密啊?”纪凌努嘴问道。
纪茹抬手作势要赏他爆栗子,他夸张的躲开,“行行行,我知道了,女子闺房,哪怕是亲弟也不能随便进的嘛。”
“……”纪茹哼笑一声,懒得理他。
姐弟俩到院子里坐下,一时间,竟相顾无言。
没多一会,纪刚竟然也过来坐下。
“也不知道我们去了京城后,能不能再开一间猪肉铺子。”半晌,纪刚打破沉默。
“……怕是不能吧?”
纪茹不想打击她爹,可,“永安侯流落在外三十年的庶子被找回,竟然让他在京里开一间猪肉铺子?这好说,也不好听啊。”
富贵人家,把面子看的比命重。
纪凌看看纪茹,又看看纪刚,最后人小鬼大的叹一口气。
纪茹瞧着好笑,“小孩子家家的,叹什么气的呢?要知道,认了亲,你就成了永安侯府的少爷了,除了锦衣玉食,于你进学这事,无疑是强百十倍的。”
“姐,不瞒你说,我昨晚一开始是兴奋的睡不着,可后来想想,这事是不是有点玄乎?都已经过去三十年了……”
纪凌小脸严肃,摇头晃脑的说,“感觉不太好。”
纪茹心头巨震,自家小弟这么聪慧又拎得清啊?
一扭脸,纪凌又笑嘻嘻的问她,“姐,你兴奋吗?昨天人家都喊你七小姐了……”
“兴奋,我兴奋死了。”纪茹扬起笑脸。
“……”咕咚。
纪凌莫名有些胆寒,他姐明明笑的这么明媚,怎么他却感觉阴气森森呢?!
这时,在前头铺里卖肉的刘春燕远远的看见昨天那辆马车,打了后门的帘子往院子里递话,“当家的,马车往这边来了。”
纪刚点点头,猛地一拍双腿,“该来的躲不掉……你们先回屋。”
“……!”
纪茹纪凌无语,有什么好让他们回避的?
想归想,俩人还是乖乖离开。
纪茹撅起小嘴一脸不爽的吐槽,“有钱人家的奴才可真威风,客栈到咱家才几步路,还要坐马车哦?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奴才吗?嘁!”
那张氏根本就是故意的!
偏远小镇,平时也没几个生面孔,昨天下午就有人上他们家来打探呢。
瞧张氏的做派,怕恨不得去茶楼‘说书’。
纪茹跟着去了纪凌的屋里,一进门,纪凌就做贼一样的关上门。
“姐,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事有问题?咱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事搅黄了?”他压低了声音,小脸认真的说道。
纪茹瞧他这般,眉眼微动,拉着他到书桌前坐下,“你姐我昨天做了个梦,一醒来很多都忘了,只记得我们去了京城,过的不怎么样,后来好像还出了什么事,那些人根本不拿我们当亲人的……”
她其实想将噩梦都告诉纪凌,到嘴边又犹豫了。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她还是得警慎一些。
“姐,那是因为你白天一直想着,晚上才会梦到那些。”纪凌站起来拍了拍纪茹的肩膀。
等坐回去后,他却又说,“那永安侯府又不是没人了,才不得不找我们的,爹也只是永安侯的庶子之一,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