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最后一句话。”
邓夫子被书生扶着,往人群外走去。
众人沉默让行,不知是心情依旧沉闷,还是等着邓夫子后面的话。
“不论男女,何时读书认字都不算晚。且无论如何,那位沈大人功绩在前。你们有人攻讦女子时,多想一想,是否得了女子生养,又受了女子功绩恩惠,最后还要反咬女子一口?”
......
其实到最后,那闹事男子是否“有蔑天威”,对百姓来说,已然不重要了。
——有蔑无蔑,也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京兆尹将人带走,便自有判决。
高照的日头逐渐向西滑落,最终隐于云层,布告栏前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天子站在树旁看了许久,沉默良久后,笑着开口:
“洪伴伴,其实百姓的生活很纯粹,大多只想将自己小日子过好。你看,他们就像一只只在筑巢的鸟雀,来来回回、叽叽喳喳,辛苦、热闹、又有盼头。”
洪公公也笑,“陛下说得是,来看过告示的百姓们,都是笑着走的。”
“是啊。”
天子轻叹,“先让百姓不饿肚子,再穿暖衣服,如此便好。”
洪公公望了望逐渐昏暗的天色,面色一僵,试探道:
“陛下,时辰不早了,您看......”
天子站在原地不动,片刻后才吩咐道:“去,将那饼子也给本老爷买一份买,买了咱就回。”
他们四侧无人,洪公公已经不装管家,但天子还是想当个富家老爷,开口闭口都是本老爷。
洪公公闻言抬眼看去,只见两名小童各执一冒着热气的菜饼,追逐打闹,从他们面前跑过。
他面露苦涩,哀求道:“陛下,那饼子看起来......您要不、要不回去用膳吧。”
“看起来如何?”天子侧目而视,“本老爷觉得看起来就香。”
“陛下......”洪公公哪敢让天子吃外面的吃食,又开口劝道:“奴才要为您的安危考虑......万一、万一......”
万一有人下毒!
噫——洪公公都不敢接着往下想。
天子气笑了。
“洪伴伴,你真没出息。想本老爷御驾亲征,外边儿吃食还吃少了?”
洪公公正想说那不是一回事儿,便被天子一脚踹在屁股上。
“加银子让店家做个大的,你撇点儿先吃,若没事儿本老爷再吃,行了吧?”
“......”
洪公公捂着屁股面色呆滞。
行是行了。
可......可陛下丝毫不心疼他!
......
翌日,上京西郊私塾。
“夫子!夫子!”
一书生扶帽,往私塾内急奔,全然忘了仪态为何物。
邓夫子正在讲学,看见他的模样后撇了撇胡子,将手中书籍在桌上拍了两下。
“迟来不说,还大呼小叫影响同窗,成何体统,去,后边儿站着听学。”
“不是,不是!夫子您听我说。”
书生喘了两口粗气,扶腰道:“礼部!礼部又来人了!正往咱们这边儿过来呢!您快出来看看吧,他们这次又不知道来干嘛的!”
“什么!”
塾中学子纷纷拍案而起,面有怒色。
一女学生撑案看着屋外,眉头紧拧,怒声开口:
“竟又来了,这不是摆明了因为有咱们在,针对夫子吗!不行!夫子,这次您莫要拦我们,这次我们定要与他们分个是非黑白!”
她一呼百应,塾中学子纷纷附道:
“宁嫣说得对,礼部之人三天两头地来找咱们麻烦,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难不成昨日他们才冠冕堂皇的发了告示,今日就因夫子在告示前替女子出头,便来找咱们麻烦?”
“那也太欺负人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夫子昨日就不该......”
“不该什么?”邓夫子打断了此人说话。
“不该将事实真相摆在世人面前,还是不该做那出头鸟,明哲保身为好?”
那人张了张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学生愚钝,口无遮掩,请夫子责罚。”
邓夫子看着他,有些无奈,“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才是。你自己回去,抄十遍学训罢。”
他话音刚落,院门口便响起了笃笃敲门声。
“叩叩叩——邓夫子可在?”
一下一下的敲门声,仿似敲在了塾中众人心口。
他们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后,宁嫣率先站起身,“我去。”
“回来!”
邓夫子咳嗽两声,缓步上前,将宁嫣拦在了身后。
“夫子还在,岂能让你一个学生在前?”
宁嫣咬牙,平复气息后说道:“夫子,若非有我们在,礼部之人也不会屡次上门找咱们麻烦。麻烦是我们引来的,自是要我们自己去解决。”
邓夫子闻言看了她片刻,开口道:“学训,你也抄十遍。”
“啊?”
宁嫣张大了嘴,不解:“夫子,学生哪里做错了?”
邓夫子一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