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复坐下后才有心思分析利弊,得到的结果却......令他心惊不已。
他不禁抬头看向沈筝,见她面上始终挂着浅笑,未显露丝毫畏惧之意,让他不由一怔。
她分明知晓要面对何事,但......为何不惧?
风吹叶落,时间悄然而过。
待印坊大致规划落定,沈筝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宣布了最后一件事。
——县衙欲正式修葺,这两日将物件整理好后,众人一并搬至县学暂住。
......
议事结束,众人散去。沈筝回房,从包裹中取出《药王集》,在后院寻到了李时源师徒。
她之前并未唤他们议事,并非排外,而是她不准备将医馆当做同安县的生意来发展。
毕竟开医馆门槛不低,不像稻种或是棉布,能毫无阻碍,顺利流通。
若想医馆遍布大周,那一开始便要做好走出同安县、遍地开花的打算,而非将同安县当做固定据点,一成不变。
“李大夫。”
沈筝唤他师徒二人坐下,将手中那本三寸厚的书直接递给李时源。
李时源见状胡子一抖,手一哆嗦。
“沈、沈大人,这是......”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竟是如此厚!那其中该有多少瑰宝啊!
沈筝拿得手酸,一把将书塞入了他怀中,“本官给您的方子,便是从其中誊抄的,这本书您收着吧。”
李时源感觉自己在做梦,可怀中的书太有分量,让他想忽视掉都难。
“您......这就直接给老夫了?”他不可置信问道。
沈筝轻笑反问:“不如此给您,难道咱俩还要举办一场盛大的交接仪式,搞得人尽皆知?”
“不是不是。”
李时源抱着书,一动不敢动,仿佛他怀中的不是书,而是一块嫩豆腐。
“老夫的意思是,这么宝贵的物件,您就如此给老夫了,老夫......”
他话还未说完,沈筝便打断了他:“如今您人都跟本官回来了,若您还想说‘受之有愧’这句话?那也太是无趣。”
李时源知道,话是这么说的,但沈大人能如此说,他李时源能吗?
不能。
如此厚一本旷世之作,怎能就像给一张手纸那般简单,手一递,一塞,就、就这么......
李时源咬牙,转头唤道冯千枝:“千枝,去,取纸笔来。”
不过片刻,李时源便题好了一契书。
只见他手腕丝毫未作停顿,洋洋洒洒签上了自己大名,又从怀中掏出一物件,推给沈筝。
“沈大人,这是老夫与千枝的户籍,您若不嫌,那我师徒二人便落户在您同安县。往后您去哪儿,我师徒二人跟到哪儿。户籍就交由您保管,我师徒二人,这辈子都不会背叛您。”
冯千枝跟着重重点头,再次倒戈。
“沈姐姐您放心,千枝会替您看着师傅的。”
李时源气急,“小白眼狼,怎么说话的!”
沈筝接过契书,定睛一看。
还好,不是卖身契。
上面也只写了沈筝与李时源行雇佣关系,沈筝是雇主,李时源则是打工人,不过......
沈筝一笑,问道:“李先生这工,要做一辈子的?”
李时源笃定点头,“沈大人,不是老夫非要带着千枝赖上您,而是这本就是老夫毕生所求。故而老夫愿将后半生全身心投至其中,还望沈大人成全。”
“落户没问题,但契书......便不必了。”
沈筝说完,便当着李时源的面,将手中契书撕成两半。
“沈大人!不可!”
李时源伸手便想阻拦,可沈筝撕的只是薄薄一张纸,哪有他丝毫反应时机。
他心中感动,开口道:“沈大人......老夫知晓,您这是信任老夫,老夫自是问心无愧。但老夫得了您莫大的帮扶,自是也想聊表衷心......”
“什么衷不衷心的。”
沈筝将草纸揉成一团,在桌上搓着玩儿。
“李大夫,你我二人是合作关系,而非雇佣关系。本官出银子出书,你出人出精力,最好是替本官带出个千儿八百个优秀大夫来。”
李时源本还在感动,但听到“千儿八百个”时,感动不复存在。
他颤巍巍抬手,“您说多少大夫?”
“千儿八百个。”沈筝面色如常。
李时源不可置信,掏了掏耳朵,又问:“多少?”
沈筝假笑:“千儿八百。”
“千儿八百!”
李时源抬手便想掐自己人中,“沈大人,您可知我们医者,若想出师,得练多少年么?就拿千枝来说,她跟在老夫身边也有七八年了,莫说出师了,她才堪堪摸到门槛儿而已啊!”
千儿八百个优秀大夫!
李时源一想到便两眼一黑,他就算将人带进棺材中去教,也教不出如此多的弟子来啊!
“李大夫误会了。”
沈筝摇了摇手指,“不是让生手现学,而是让您带着一身本事,去教现成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