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下,退后一步,给天子做了个礼,继续说道:
“老臣在此,先谢过陛下,但老臣也有罪,在陛下广开科举之时,老臣目光狭隘,并未支持陛下,但陛下胸怀天下,如今不但不与老臣计较不说,还召老臣入宫一睹这高产水稻,老臣心中实在是羞愧难当,还请陛下,一并责罚老臣!”
天子闻言,意味不明地看着季本昌,要说如今大周朝堂没一个省心的呢。
季本昌这一大段话,无不在称赞他的圣明,将他高高捧起不说,还自请责罚。
字字没有求情,但句句不离求情。
岳震川有错在先,但诚心认错在后,若是罚得狠了,那便是他这个陛下不给臣子认错改正的机会,若是不罚,又如何昭告警醒百官?
天子呼了一口浊气,母后,要做个明君可真难,文武百官,都在欺负朕。
“那依季爱卿所见,朕要如何罚你,与岳尚书?”
岳震川听后沮丧地低下头,他是真知道错了,陛下如今都不叫他岳爱卿了......
他也知道季本昌在替他求情,这是他没想到的。
在他看来,季本昌这人,虽然巴不得其他几部好,因为其他几部日子过好了,就不会朝他伸手要银子了。
但季本昌对他们这些官员,可从来没个好脸色,今日骂这个,明日骂那个,若要他说,季本昌就不该做户部尚书,而是该去御史台做御史大夫,看谁不爽就弹劾谁。
方才他本以为季本昌是要落井下石,可谁知他竟是以退为进,维护起了自己。
他朝季本昌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季本昌并未看向他,而是擦了擦额间的汗,对天子说道:
“老臣拙见,往日老臣与岳尚书对陛下开科举一事多有反对,但如今事实证明,还是陛下您高瞻远瞩,眼光独到,老臣愿写一纸认错书,待上朝之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陛下请罪,恳请陛下原谅老臣的过错!”
此话一出,别说跪着的岳震川和站在一旁的余时章,就连天子都愣住了。
季本昌这一认错方式,可谓是空前绝后,臣子上朝之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陛下认错,那便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虽说陛下是天子,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是要脸面的呀。
这一纸认错书,无疑是将自己的脸面揭下来递给陛下,任陛下搓圆捏扁。
并且这一行为,还是明晃晃地告知其他朝臣,之前广开科举一事,是我季本昌错了,但我知错就改,往后将会站在陛下这侧,若还有不识相的想质疑陛下,那就先冲着我季本昌来!
天子面上有了些许笑意,文武百官若是都像季本昌这般懂事,他还何愁拿不住他们。
季本昌说完用脚尖轻碰岳震川,给他使了个眼色。
倒是接话啊!
岳震川面带苦涩地望了季本昌一眼,这代价也太大了些......
但他今日荒唐,惹天子震怒,季本昌本来不止于此,为了搭救他,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若是他还不识相,那才是真的愚昧至极。
他咬了咬牙,下了决定。
这次是他工部技不如人,若他这把年纪了还做不到能屈能伸,那说出去才是惹人笑话!
那沈筝,他岳震川,这次服!
岳震川抬起头来高声说道:“臣往日愚昧,不解陛下为何要广开科举,但今日,臣理解了陛下的意图所在,臣,有罪!臣也愿写一纸认错书,上朝之时,向陛下请罪!”
天子此时心中的不适早已烟消云散,今日能让岳震川这个老顽固认错,他已经满意了。
但他明白,今日能将季本昌与岳震川逼到如此地步的,并非他这个天子,而是沈筝。
若非沈筝做出如此斐然的政绩,那这些朝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他力排众议广开科举,是对的。
并且如今季本昌与岳震川,只是高看了沈筝,并不是将天下所有女子都放在同一地位上。
但不管怎样,如今都是有了个好的开头。
任重而道远啊。
大周的女子们,可要争气一些,也不枉朕如此相信你们。
他刚想唤岳震川起身,便见季本昌又上前一步。
“陛下,老臣以为,岳尚书愿与臣一同认错,算是一罚,但方才岳尚书自己也说了,他的罪行,可不止一例。”
天子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季本昌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跪在地上的岳震川背脊一僵,他还以为今日季本昌转了性,没想到这老小子竟还有后招。
天子蹙眉,开口问道:“那依爱卿所见,岳尚书还要如何?”
他本想着到这地步就够了,将人逼得太急,也不好,谁知季本昌方才还在为岳震川求情,此时竟是反了水。
只听季本昌开口说道:“老臣以为,岳尚书代表着工部,方才质疑顶撞了陛下,应该,再罚。”
“依老臣所见,既然岳尚书也要写认错书,那也不能罚得太狠才是,不若就罚岳尚书与工部白银千两,交由户部妥善管理应用,也能体现岳尚书的拳拳爱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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