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贞一言不发。
太后道:“太监也是人,他们也有父母亲眷。你残忍杀了他们,可想过他们的亲眷?”
李承贞抬起头,瞳仁黑黝黝:“太监是奴才,母后说过,奴才永远都是奴才,天生命贱。”
他杀几个奴才,又不是什么大事。
太后长长叹口气,怅然道:“你可知,这大庆国的天下,就是由你看不起的无数奴才组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承贞一脸茫然。
太后看他那天真邪恶的模样,心里最后那点温情终究慢慢散去——这孩子永远和皇位无缘了。
夜已深,宫人把血淋淋的寝殿清洗干净,换上崭新的被褥床幔。李承贞躺回床上,屋子里的宫灯散发幽幽冷光。
太后坐在床边,拍拍李承贞的手:“你先睡,皇祖母等你睡着了再走。”
李承贞眼巴巴望着太后,他眼圈泛红,闷闷不乐:“皇祖母,您好久没有陪孙儿了...您总陪着承泰和承佑。”
“我不喜欢承泰承佑,他们抢走父皇,抢走皇祖母,还要抢孙儿的皇位...”
太后没说话。
屋子里安安静静,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在窗棂上。李承贞眼皮渐渐合拢,陷入梦乡。
睡着了李承贞,睡颜天真无邪,丝毫看不出半分血腥变态的本性。
太后离开李承贞的寝殿,派人将死亡的太监们安葬,又给太监亲属送去丰厚的抚恤金,照顾李承贞的老嬷嬷和侍卫全部赐死。
次日天亮,太后派人请来李元景,把李承贞的事简单告知。
孩子心态已经扭曲,很难再纠正回来。李元景和太后商议一番,决定让李承贞休养一段日子,不再读书射箭。
...
时间飞逝,又过了五六日。李承贞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宽敞的院子里,心情喜忧半掺。
没有繁重的课业负担,他身上沉重的枷锁似乎消失了。可整日喝静心的药,闷在院子里失去自由,他又觉得苦闷。
这日午后,李承贞一个人坐在院子的石阶上。他扬起脑袋,望着被宫墙围住的四四方方天空,有两只大雁飞过。
李承贞呆呆望着天空,心脏仿佛被苦涩填满。
噗通——
一颗小石子滚落,砸到李承贞脚边。李承贞疑惑张望,看到院子角落的草丛动了动,钻出两道身影。
是李瑶和李承佑。
两人满身都是土灰,头发乱糟糟的。李瑶拍拍身上的泥土,看见坐在石阶上的李承贞,忙偷偷摸摸跑过来:“弟弟...”
李承贞一脸茫然。
李瑶压低声音:“父皇派人守在门口,不许外人进。还是承佑有办法,在后院墙角挖了个狗洞,我还从没钻过狗洞呢。”
李承佑也跑过来,黑壮的小身板围着李承贞转了一圈,嘀咕道:“二哥,你惹父皇不高兴啦?不用难过,我和瑶姐姐给你带好吃的。”
说着,李承佑掀开衣服,摸出一个香喷喷的油纸包。
里面是黄灿灿的油炸小螃蟹。
李承贞冷哼,别过头:“我不吃。”
李承佑气哼哼:“肯定是你脾气太坏,父皇才不高兴!这包炸螃蟹可好吃了,你尝尝。”
李承贞不喜欢这个蠢弟弟。
弟弟送的食物,他也坚决不吃。
李承佑噘嘴,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阶,自顾自吃起来。李瑶则是担忧地拉着李承贞的手,安慰道:“父皇还在气头上,等父皇消气儿了,你就能回国子监读书了。”
虐杀太监的事,并未传开。李瑶以为弟弟做错了事,才被软禁。
李承贞仰起头,望着天空飞过的大雁:“姐...我不喜欢读书,我也不喜欢射箭。”
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读书。
可自从学会走路后,他每天睁开眼就被逼着读书,被逼着学习骑马射箭。每日睡眠时间不足,母后的声音魔咒似在耳边萦绕。
李瑶温柔地说:“那就不读书,不射箭,做你喜欢的事。”
李承贞默默低下头。李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弟弟,她只能坐在李承贞身边,陪他一起看四四方方的天空。
李承佑递来两只金黄酥脆的油炸小螃蟹,在李承贞面前晃悠:“特别香,真不吃吗?”
李承贞冷哼:“不吃!”
他讨厌李承泰李承佑,除了嫉妒两兄弟的才华,更多的是羡慕——羡慕他们有时间玩耍打闹,羡慕他们的童年丰富多彩。
接下来连续几天的傍晚,李瑶和李承佑都会悄悄地从角落的狗洞里钻进来,陪李承贞聊天。
李承佑陆陆续续带了酥饼、荷花糕、芝麻奶皮球、烤鸭,最后李承贞被逼无奈,尝了一口酥脆的烤鸭。
“好吃吗?”李承佑眼睛亮晶晶。
李承贞嘴里嚼着烤鸭,余光瞥了眼黑胖黑胖的九弟。
忽然觉得,九弟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
忽然觉得,夜晚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缺失多年的童年时光,在这几日里得到了短暂的弥补。
天黑后,李瑶和李承佑钻出狗洞,自以为无人察觉,风风火火跑回慈宁宫。
姐弟俩离开后,站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