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阙的话,像一座大山,猛然的压在了大夫人的心口上,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当然想过,不但现在想,在牢里的日日夜夜都在想,正因为想过,她才想赶紧去死,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个所有人都厌恶她、恨她的世界。
可现在,她忽然有些犹豫了。
赎罪,她还有赎罪的机会吗?
“胡阙说的有道理啊!”宋熙姣立即道,“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去道歉,去赔偿,他们未必会原谅你,但你良心会安心一些,不是吗?
我是恨你,也是恨你的所作所为,不是恨你这个人,只要你改过自新,我、我会原谅你的,当然也许会偶尔骂骂你,那也是你自找的嘛。”
胡阙听到宋熙姣的话,一下子笑了出来。
她是如此的晶莹剔透,如此的直率不遮掩自己,在市井里如鱼得水,却又没有丝毫沾染世俗之气,清甜的像山间最纯净的甘泉,怎能叫他不爱?
大夫人苦笑一声:“你想骂我,就骂吧,想怎么骂都可以……好,我就依你们,待会我就挨家挨户的去看他们,补偿他们,不管他们怎么骂我、打我,我都不会抱怨一句。”
说完
,她看了宋熙姣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朝盛放她嫁妆的马车走去。
她的嫁妆不少,就算贱卖了也有两三万刀钱,这些钱全部分给那些人家,至少能保他们十几年衣食无忧,如此一来,正像胡阙说的,她良心也能安心些。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宋熙姣轻轻的叹口气:“但愿她是真的改过自新了。”
话音刚落,胳膊忽然被人戳了一下,她不解的抬头看向胡阙,就见胡阙朝路边指了一指,她顺着胡阙的目光看去,就见一个黑瘦的女子正站在路边,正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盯着她。
宋熙姣浑身一寒,是宋清琛!
现在她可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双眼通红,眼窝深陷,这幸好是大白天,若是晚上,非白她吓死不可。
“不要理她,我们走吧。”
宋熙姣眉头一皱,仅是被她盯着,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冒寒气。
胡阙跟在她的身旁,道:“同样是在牢里两个月,为什么大夫人忽然就想通了,这个宋清琛,却仿佛变本加厉?”
“大夫人……她从前对我虽然也不好,但她从未想过坑害别人,后来会恨上我,也只钻
了牛角尖。而宋清琛,她从小就坏,自私自利,只怕是永远不会有醒悟的一天了,就算哪天她走到上穷水尽的时候,也会把罪责推到我头上,觉得她自己清白无辜。”
“你看的倒透。”
胡阙笑了笑,眼神满是宠溺的瞥了她一眼。
时隔多日再回到竹纸场,胡阙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种归属感。其实一开始他愿意和宋熙姣合作,只是单纯的为了帮她、接近她,好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现在,一切希望破灭,竹纸场对他来说再也没有吸引力了。
不过当他走进印刷的房间,看到几个帮工在那里忙忙碌碌,一旁的桌子上堆满书稿的时候,还是感到了惊奇。
随着他们越来越熟练,印刷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时至今日,已经印刷了五六百本书放在库房,只等着书店开张,就可以风风火火的开业了。
“胡阙,你还知不知道有谁喜欢讲故事,会讲故事的?”
宋熙姣拉着胡阙到二楼坐下,开始商量书的事情。现在书的数量不用发愁了,内容却实在是少了一些。除却她打算去朱先生那里抄的经书子集之外,还得再添些脍炙人口的故事
,否则难以吸引那些不追求阳春白雪的受众。
“你要要这样的人还不简单,那天我们在茶馆见到的那个说书人,不就是现成的一个。”
“对呀!”宋熙姣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来,激动的晃了晃胡阙的胳膊,“你也太聪明了吧,这你都想的到!我现在就去找他!”
跑到门口,又猛地停下来。
胡阙不解道:“怎么了?”
“光会讲故事可不行,还得润色文笔写下来,所以啊,我听了没用,得找个会写故事的。”宋熙姣又看向他,“你还有想要推荐的人选吗?”
“你啊,想的太周到,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找那个说书的,我去替你找会写故事的,我们一起在茶馆汇合,怎么样?”
“好!”
宋熙姣用力点头,然后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胡阙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在离开之前,能帮她的,就多帮一点吧。
等他走路了,谁还能这样站在她身边帮衬着她呢?那个猎户从来不过问竹纸场的事,以后,她只能靠自己独自支撑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不忍心离开。
可是不行,总是这样待在
她身边,迟早有一天,他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一场小雨把地面打的透湿光滑,皇帝靠在榻上,把手伸出去,任凭郝郎中给他把脉扎针。他身上盖着薄毯,眼神迷蒙的望着窗外,住了会儿,他回头朝袁公公问:“郝御医进宫的事,皇后知道吗?”
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