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京桐跟着船务士来到了甲板。
“这里是船上视野最好的地方,”船务士低着头,矫揉做作的嗓音听得常京桐浑身不适,“海妖要是来了,大人您应该能从这里看到全局。到时候可就得仰仗大人您帮我们摆脱海妖的迫害了。”
常京桐看着刷洗干净的甲板,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此时天色阴沉,能见度在迷雾的加持下开始直线下降,站在一米外的人都在这种情况下模糊了面容,的确是适合来袭的好时候,只是不知道这海妖到底存不存在。
常京桐微微眯起眼睛,努力在甲板上搜寻着,却发现这里除了船务士和自己,竟看不到其他人影。
“没有人守夜吗?”
常京桐看着顶上收起来的桅帆,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船务士的目光总忍不住往前桅的方向看去,心脏在这时候超负荷地加速蹦跳着,血液流动速度加快,让他脸上都带了一点血色,双手局促地在身体两侧搓动着,此时听到常京桐的问话,额上隐约现出了几滴汗水。
“额,这晚上太危险了。我们的力量对海妖来说微乎其微,与其待在甲板上送死,不如躲起来还安全些。”
常京桐挑了一下眉:“你们不是说,海妖会自己挑选猎物吗?”
挑选的猎物还会像童话美人鱼故事里水手一样自己跃入海中。
船务士:“额,这个嘛,这个只是我们自己的猜测,不过,如果可以稳妥一些,额,我是说,要是能有办法提高存活率,我们肯定是会不遗余力地去尝试的。”
常京桐:“哦。”
船务士的汗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只是混在雾气造成的湿润痕迹里,倒是并不显眼。
常京桐:“那你呢?现在跟着我没关系吗?”
船务士:“呵呵呵呵,当然当然。有使者大人在,我肯定是最安全的,呵呵。”
船务士干笑起来脸上捏出的褶皱在这湿度下都显得干巴了。
常京桐隔着缥缈的白雾定定地看着他,见他笑得脸都要发僵了,这才慢悠悠地移开了视线。
此时从尾楼甲板看出去,甚至连海面都看不清了,耳边的海声似乎都远离了这艘被孤立的海船。
“那个,大人,”船务士忍了许久,实在没能找到机会独自离开,眼见着天都要黑完了,能见度再次下降,他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大人,我,我想去上个厕所,您看……”
常京桐:“哦。”
船务士:“……”
微风从侧边吹拂而来,将面前的迷雾吹得翻涌上扬。
天完全黑下来了。
在这一瞬间,时不时从侧面拂过的风忽然停歇了,万籁寂静,总在晃荡的船体似乎都停格在了那里。
船务士呼吸急促,恐惧让他的牙关紧咬,说出来的话像是从干涩的喉咙里生硬地拽出来的。
“大人!我先去上个厕所!”
这次不等常京桐回应,他转身就跑,凭借着对这艘海船的熟悉,摸黑拼了命地往前桅的方向跑去。
常京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紧盯着他消失在迷雾里,这才慢条斯理地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走去。
当然,主要是因为这里能见度太低,速度如果不慢下来,她怕摔倒有违她海神使者的身份。
船务士感觉自己这辈子就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即使在被个不知名的物件绊了一脚,还能坚强地稳住了身子,目标明确地往前桅的方向跑去。
高大的前桅穿透了弥漫的浓雾,在这种情况下却根本看不清楚它的具体位置。
船务士抖着手去摸,去探,耳边仔细辨别着可能出现的海浪声,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他紧绷的神经当即又加了一道弦,干脆趴在了地上,用手在这一片甲板附近摩挲,好在没有摩挲多久,他就碰到了一个柱状的物件。
太好了!太好了!
船务士满是血丝的眼睛在内陷的眼眶里放大,急促的呼吸带动着周遭的迷雾推搡游动着,他顺着那柱状体一路往上摸,却沾到了一手黏腻湿滑的液体,没能从柱状体上摸到毛糙的麻绳质地。
他向上摩挲的动作越来越慢,到最后停滞在了那里,后背的冷汗被不知道哪里拂来的微风一吹,粗糙的皮肤上层当即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船务士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隔着迷雾努力去瞧面前这不知名的滑腻物件,恐惧牵动着他的心跳,拉扯着他的脚步,他试探着朝后迈步,缓缓挪移了一寸。
“——!”
在甲板上缓慢挪移的常京桐听到了一道熟悉的鸣叫声,她猛地抬头望过去。
这鸣叫声太特殊了,几乎没有复刻的可能性,它并不像是通过耳朵去摄取,而是直接蛮横地钻入大脑里,像是一层浪花般调皮地去推翻大脑里的杂乱思绪,霸道地意图占领这片刻的神志。
常京桐一瞬间感觉到混杂着欣喜和恐惧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人鱼?
难不成真的是人鱼作祟?
“啊——!”
还不等常京桐翻涌的情绪落地,鸣叫声发出的位置忽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惨叫声。
常京桐没有犹豫,加快速度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