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京桐跟着船务士来到了位于三层的厨房。
这里的确有不少人在排队领餐,但氛围却不像船务士所说的热闹,反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气。
这里的船员看着比副船长还要病重,脸色白得像死人,一个个眼睛都陷在了凸出的眼眶里,前头和派餐的厨师说话的人,一开口就露出缺了牙的充血牙龈。
常京桐看到他们伸出去的手只拿回来了一块手心大小的饼干片,那饼干不知道放了多久,竟然还有白色的蛆虫在上头蠕动,领完饼干的人挪到了一旁的水盆里用杯子舀水,将得到的饼干珍之又重地放进去泡着。
常京桐站在前排,往那水盆瞥了一眼,却见上头浮着绿藻,水舀起时还带着黏度往下粘连。
“……”
船务士觑着她的脸色,虽然没看出什么,但见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那吃食上,便琢磨着开了口:“哎,这海妖将我们害苦了。这海里迟迟钓不到鱼,船上的口粮都吃得七七八八了,再不能逃出去,恐怕我们不被海妖抓住,都会被活活饿死。”
常京桐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周遭的船员很快注意到船务士和常京桐的到来,都凑在一块悄声地说着什么,可一旦排队挪移着靠近常京桐附近,便又什么都不敢说了。
常京桐倾耳细听,却没办法从他们古怪的口音里面轻易辨别出他们的悄悄话。
船务士没在意她表现出来的冷漠,转而走到前头,示意常京桐和他一起绕到后头的厨房。
厨房看上去甚至没有甲板干净,陈年的油垢糊在了墙面上,走进厨房时,鞋子踩动时,脚底下还能感觉到黏腻的粘黏感。
“……只是个女人!只会给这艘船带来更多的厄运!”
他们刚迈步走进,便听到角落里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怒喊。
常京桐当即在心里锁定了这话的主角。
的确,她在这艘船上至今没有见到女人,参考某些愚昧的认知和先前煞有其事的召唤仪式,想来他们在看清楚她的身份之后,一直争论不休的就是这件事情了。
身为海神的使者,却是被他们剥夺了出海权利的女人。
角落里正大放厥词的厨师听到响动,往门口瞥了一眼,当即吓得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椅子受到碰撞,摇摇晃晃地落了地,骨碌碌地滚到了墙边。
两名厨师显然平日里并没有少捞油水,看着都比同船的船员们宽大许多。在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熬后,两人肚子上的油水却还有晃荡的空间。
“大,大人!”
两人青白着脸,想解释却无从说起,也不知道常京桐是从什么时候到的,又听了多少,俱是两股战战地吓得跪趴在了地上,额头抢地,口里念念有词地滚着那些意义不明的祷词。
常京桐虽然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却也没有开口让他们起来。
船务士搓了搓手,也是无措了一会儿,干脆装作没听清更没听懂他们先前所说的话,转而微微弯着腰,往前一伸手,开始了他的卖苦之路。
“大人,您看,这厨房里的存粮都没有,眼下全船的人就指望着这一袋干粮了。”
常京桐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那是一袋约莫一米高的麻布袋,袋子的边缘朝外卷起,靠站着中间的案台,袋子上方放着一条腐臭的鱼,鱼身上爬动着不少蛆虫,远远看去,只能看到里头米黄色干粮饼的一点边角,但照样有蛆虫在翻滚着。
船务士说完便上前去,顺手将上头架着的那条蛆虫鱼丢进了一旁的麻袋里,又从顶部垂挂下来的勾子上取了一条鱼下来,重新架在了袋子上,那袋子里的蛆虫蠕动着,当即调转方向朝着那条鱼拱去。
常京桐抬头看了一眼。
这厨房的上方用于放置物品的勾子还真不少,全都聚集在了正中央的长形案台上,只是大部分都空了,那鱼干被船务士摘走后,也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条垂荡在那里。
这么粗略的一看,这里的确是没有存粮了。
常京桐等船务士忙完在衣服上抹了抹手,这才开口问道:“你们说的‘肉猪’呢?”
她的声音在这近乎封闭的空间里传开,竟隐隐有空灵缥缈的感觉,船务士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摸不清楚她的意思,便老实回答道。
“都在牲口间呢,那儿脏乱得很,味道也难闻,您是想吃吗?要是想吃,就让他们为您效劳,烹制完再送过来吧?”
常京桐摇了摇头:“带我过去。”
事实上,要说脏乱,对常京桐而言,这里就没有一处是不脏不乱不臭的,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短时间内并不需要进食,不然还真下不去嘴。
常京桐的确是没有行船的经历,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勉强可以称得上一句‘奇特’。
既然没法从他们的行事作风和其中透出的古怪来判定世界的核心落在了谁的肩头上,那就只能多走多看,总好过待在船舱里盲目等待。
船务士欲言又止,但到底是觉得牲口间虽然处在下层船舱,可离那关键的货舱还是有段距离的,加上他们走走停停,至少过了半个多小时,船长等人应该已经忙完了。
这么一想,船务士便没有多做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