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
山顶上零零散散十几顶帐篷,有一半儿还都亮着灯。
剩余的一半,已经开始生命大和谐运动。
穆哲局促地站在空地正中间。
左边是吓得至今还缩成一颗虾米的二傻,右边是血气未消还在不断抽搐的凶兽,面前守着那个大的像龟壳的背包。
没办法,雄虫的眼睛做不到在漆黑的夜间视物,他力气也小,宋唯不许他去帮忙搭帐篷。
至于为什么不站到犄角旮瘩里,为什么要站在空地正中央亮相。
因为宋唯说他恐高还小,怕他站在悬崖边被风吹掉下去,又怕他站在灌木丛边被小型凶兽给挠了脸,不许他乱动。
“二傻。”,穆哲听着四面八方生命大和谐的响动,抿了抿唇,伸脚踢了下二傻,“你爹我好像那个吃软饭的。”
二傻闻着凶兽的血腥气,吓得一直窝尿。
现在稍微好点儿了,脑袋缩着匍匐前进,抵着穆哲的裤腿儿接着尿。
“……”,穆哲嘴角抽抽,扯了兜里原先打算拿来装垃圾的袋子,把他包裹住,抱在怀里安抚,超小声嘟囔。
“他说我恐高就算了,他居然说我小,知道的是说我体重轻容易被风吹跑,半知不解的以为说我年纪小,那些迷糊的小心眼的,只怕还以为他说我……那什么……男人不能说不行,也不能说小啊!”
“什么不行?”,宋唯搭好帐篷,快步过来。
一手拎包,另一手扯着凶兽往角落里捞,冲穆哲,“雄主,我支了锅,烧了水,用折叠盆洗个脚再休息吗?”
说句实在话。
穆哲脑子说不上多黄,但实在撑不上干净。
更何况,这满山顶,啊!是吧!哪个帐篷里不是在忙活!那夹着嗓子嚎的都破音了!噼里啪啦劲儿大的跟老牛似的!
有这背景音,加上宋唯又惯常喜欢捏他脚丫子,这会子提到洗脚,谁能不想歪?
沉默且迅速的,先用消毒湿巾把二傻一肚子灰和尿擦洗干净。
幸亏没毛,否则只怕还要用水掺了香水来洗。
穆哲搬着自己的小马扎,挪啊挪。
把脚丫子伸进了宋唯的洗脚盆里,压在他脚背上。
压缩盆受力稍大些就容易塌,宋唯一动不敢动,抬头看他,显然不明白他抽的什么风。
“先一起在这个盆里洗洗灰尘。”,穆哲掰着他脑袋,往自己肩膀上一靠,生硬的来了场情侣依偎观星的画面,“再一起去那个盆里泡泡,更干净。”
“是。”,宋唯翘起脚指头勾弄他的脚底板,“还是雄主考虑的周到。”
“宋唯啊……”,穆哲让他勾的脚痒痒,心也痒痒,“度蜜月除了睡觉,其实还有一个忌讳,不能见血,在床上被咬出血也不行,不吉利。”
本意是想“警告”宋唯。
不论你野地里大战有多兴奋,不论这脚丫子洗的有多干净多香甜。
都不能咬,更不能咬出血!
因为这个脚啊,是用来走路的,他不是猪蹄,不能啃!
可宋唯明显会错了意思。
“雄主。”,宋唯头发总是长得很快,才一段时间没剪,就遮盖了脖子,蹭的穆哲痒痒。
“是我猎凶兽吓到你了吗?雄虫都不喜欢雌虫沾血,太凶的雌虫不好掌控。”
穆哲痒的歪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空。
虫族的城市偶尔也能看见星星。
但飘忽难觅,小风一吹,就被云遮盖。
可这山顶的繁星,是难得一遇的璀璨,轻易把穆哲拉回幼时在农村外婆家的庭院。
夏季,竹床,虫鸣,用井水冰过的西瓜,头顶盘旋的蚊子,外婆晃动的蒲扇,外公咯吱作响的摇椅。农村夏季的月亮极亮,宛如洒下了冷白的薄纱,亮的都不用开灯,低头就能看见脚脖子上被蚊子咬的大包。
虫族没有月亮。
穆哲再一次惋惜。
随即,抓住了宋唯的手,轻捏着他的指腹。
那就找个宝贝代替月亮。
总归也不过是,失意难过时,止泪寄托思念的物件儿。
“雄主?”,久久得不到回复,宋唯慌了神,脚丫子都顾不得洗,探身凑到穆哲面前,几乎脸贴着脸,“雄主,我以后不猎杀凶兽了,不沾血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别蹭,坐回去,你都占我一半儿凳子,我都要掉地上了。”,穆哲抱着宋唯,把他推回去。
又扯了另一个盆过来,加上热水,示意宋唯把脚泡进去。
“宋唯,放松下来,不要把揣测我的喜好作为思考的方向。”,穆哲示意他抬头看星星。
“我欣赏你,比欣赏星星还要用心。我不会觉得你猎杀凶兽很血腥,我只想看你紧绷的肌肉,迅猛的攻势,期待你说的烤肉。不要总是紧绷,你既然确定了我的爱是真的,就要明白爱的包容度极高。”
宋唯的急躁被三言两语安抚。
夜风吹拂。
山顶生命大和谐的响动久久不见停歇。
山中又开始出现凶兽的嘶吼和咆哮。
二傻吓得嘤嘤嘤直叫唤,缩进帐篷内单独给他准备的睡袋里才安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