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措的药研只能选择听从她的指示,乖乖坐下之后,审神者那只裹着纱布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解开它吧,药研。”她的话听起来很飘渺,不带有一点命令的意味,但是他却无法拒绝,药研神情僵硬地伸出手,小心地拆着一层一层的纱布。
随着纱布被渐渐地拆开,审神者的手也渐渐显出它的模样来,不再是之前那副几乎废掉了的可怕模样,随着最后一层纱布的掉落,现在展露在药研面前的,是和审神者未受伤前没有区别的手,修长纤细干净,没有不断涌出的血,没有断裂的肌腱和苍白的骨骼,也没有贯穿掌心的血洞,它们就像从未出现过在这双手上一样。
但是药研知道,那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垂下眼,不言,只是收拾着小几上堆积着的纱布。
“药研。”审神者唤着他,他抬起眼,正要一如往常地唤出“大将,什么事”的时候,审神者的下一句话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碾碎了。
“我要消除掉你体内多余的记忆通道。”
她平淡地说着。
药研紫晶般剔透的眼睛不可抑制地瞪大,原本维持在脸上的笑容尽数崩塌,显出了无法掩盖的震惊神情。
他知道审神者的意思,消除体内多余的记忆通道,即是抹除掉他现有的有关审神者过去的记忆,并且阻断它,使他以后也不会再接收到那样的记忆。
“……大将,能不能不要那么做……?”他生涩地将话语从喉咙中挤出。
“嗯?”审神者想了想。“你放心,只会把关于我过去的那些东西消除掉,对于你来到本丸之后以及你自己过去持有的记忆不会有损失的,是我研究出来的绝对安全的术式,别担心。”她以为药研是害怕失去属于他自己的记忆,于是她宽慰着他。
药研沉默着,正当审神者认为他默许了而要伸出手施展术式的时候,药研向后退了一下,然后整个人伏在地上,以卑微的姿态祈求着她。
“求求你……大将……请不要那么做。”她无法看见他的脸,无法得知他脸上的表情是如何,但,大概不是她所想的本不应有的束缚中解脱出来的轻松?
她无法理解,因而她困惑了。
“为什么呢?”她不解地问着。“为什么要如此坚持守住那份记忆?我的过去,对你本人造成了糟糕的影响,不是吗?”
听到她的话语,伏在地上的药研愣了愣,他飞快地想了想。“大将说的……是之前在大阪城,我执意要为你治疗的事情吗?”
审神者“嗯”了一声。“你知道的吧……关于我受伤后的事情?”审神者虽然是用着询问的语气,不过她的心中早就有答案了。
“……是的。”药研低低地回答了她。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在那些梦境中,他最常梦到的就是那样的景象。
梦里的审神者穿着白色的长袍,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浑身沾染着鲜血,并且遍布了可怖的伤痕——烧伤,咬伤,刀伤,刺伤,炸伤,每一次所见的伤痕都不一样,同样的只有奄奄一息的她,她从未被治疗和照料过。他无法行动,他只能痛苦地站在那里,看着审神者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一天内,她就能够从死亡的边缘恢复过来,然后会有人来将她抬出去,被送回来的时候刚愈合的身体上又满是新的伤口,再次回到濒死的状态,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只要想起那样子了无生气的审神者,他就会忍不住颤抖,会有止不住的悲哀从心中漏出来。所以她从来没有在受伤之后接受照料治疗的认知,更准确地说,对她自己没有。
从头上传来的被抚摸的感觉将药研从回忆的泥沼中拉了出来,他反射性地抬起头,看到的是悲悯地弯着嘴角的审神者。
“背负我的过去本就不是你的责任,药研。”她温声开口。“你不该被我的过去所束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