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像吴轶炀那样,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苏雨在和孟凡林打招呼时,孟凡林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后,便跟着吴轶炀一起走出病房。
苏雨错愕。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孟凡林对她的态度好像变得越来越冷淡。
“别理那家伙,他仇富!”吴轶炀的态度明显到连杨伊然都看得出来,杨伊然见苏雨面露尴尬,边忍不住安慰她道。
苏雨怔了怔,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周越泽身上,只见他双眸低垂,嘴角正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孟凡林时,苏雨觉得他和周越泽在某些方面有些相像。他们聪明睿智,年纪轻轻却似乎背负着沉重负担的人,但周越泽的心态貌似要比孟凡林好很多。
周越泽极少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负、面情绪,他素来都带着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
苏雨不由想到了柯琦薇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永远都不要相信什么所谓的“仇富”,那些人更有可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那是在她和周越泽订婚晚宴的第二天,她刚走进自家院子大门,就迎面撞上了要离开的柯琦薇。
柯琦薇盯着苏雨看了若干秒,一双眼睛透着抹精光,就在苏雨快要头皮发麻时,她才笑了笑,半认真半调侃道:“我以为周越泽那小子不是吃素的,原来也没什么出息,还没把你吃了啊?”
苏雨顿时面红耳赤,不打算说自己生、理、期来了。她很担心精明的柯琦薇也会和周越泽一样,淡淡地来了一句:“你吃药了?”
后来柯琦薇硬是拉着苏雨聊了起来,说到她以前也总是表现出一副仇富的模样,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其实有多嫉妒上流社会的人,其实有多渴望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她想方设法接近了一位有妇之夫,那人比她大了整整三十五岁,而她的父亲在二十五岁时就有她了。
“我第一次时多痛啊,那家伙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什么前、戏都没做,就直接进来了,所以你将来在和周越泽做的时候,一定要提醒他慢慢来……”柯琦薇目光涣散,似是沉浸在了无限的回忆之中。
苏雨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火辣辣地烧着,不是因为柯琦微说的是十、八、禁的话题,而是因为她知道,柯琦微口中的男人究竟是谁……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他吗?因为我调查过,他的老婆已经卧病在床好几年。我是个野心很大的女人,单单是钱满足不了我的,我要的是地位,我要名正言顺地踏入这个圈子。我当时就想着,等他老婆病逝后,自己兴许就能嫁给他……”柯琦薇那一天似乎有些异常,她是第一次将自己阴暗的心理这么毫不掩饰地袒露在苏雨面前。
“结果我发现我太天真了,他老婆死了,他却始终不肯给我一个名分,原来他打心底里是看不起我的,无论我的能力有多强,他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这个出卖、肉、体的女人。”
苏雨直到现在还记得柯琦薇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有多绝望,和她以往的万种风情完全不同,而是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有种在下一刻就会香消玉损的感觉。
最后柯琦薇又说,纵使她一直不乏有钱有势的单身男人向她示爱,她也从没有接受过。她想要和他纠缠一辈子,就算他已经老得爱不动了,她也要呆在他身边一辈子。
苏雨知道,柯琦薇或多或少是希望她有一天会将这句话转述给她的爷爷,但是她应该,永远都不会说吧。
苏雨不确定孟凡林是不是和柯琦薇一样,她只希望他将来不会走上柯琦薇那条路,为了利益违背做人的原则。有时候一步错,就会步步错,有一些污点你终其一生都无法洗去。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了两名男护工,苏雨因这动静蓦地回过神来,就听到杨伊然疑惑地说道:“唉?今天我不用做检查啊,越泽是你吗?”
“是你。我已经向医院申请,让你去隔壁病房。”周越泽面不改色地说道。
杨伊然闻言立刻激动起来,怎么也不肯搬走,抱着病床头的栏杆不满地大叫道:“我不要一个人呆在一间病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苏姐姐,你救救我……啊我知道了你为什么要把我支走了,苏姐姐,其实周越泽他……”他这句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周越泽一记冷眼扫过,吓地顿时闭紧了嘴。
周越泽知道杨伊然真的误会自己和吴轶炀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了,但也不想多作解释。他只要确定苏雨不会相信这个无稽之谈就可以了。
其实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说话,从一向对他宠爱有加的周建江有一天忽然开始不停地寻借口打他,他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对谁都拒之于千里之外。后来长大一点,他努力改掉或者说隐藏这种不讨喜的性格,但若非必要,就绝对不开口的习惯却始终保持着。
苏雨没想到杨伊然堂堂的男子汉,因为要搬走竟然连眼眶都红了,而且还盯着她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看得她心里忍不住想笑。
“其实没必要这么浪费,这间病房不是很大吗?你们说不定还能偶尔讨论下工作上的问题?”她忍不住帮杨伊然说话,周越泽却忽然意味深长地看过来,皮笑肉不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