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正想夸赞他的手艺,却又听身后的少年思量着道:“好像还缺点什么。”
话音落,他往铜镜里认真看了看,又从她的妆奁里拿一盒胭脂。
是她素里用得最多的那盒,中间都微微凹陷下去一块。
十九单手旋开,指尖轻蘸了点,均匀地染在她的唇间。
少年的指腹间带着薄茧,点在她的唇瓣上的触微妙。
李檀还来不及面热,十九便已拿布巾将指尖的残红拭去,转而俯身将她抱。
他笑着提醒:“再不走,可就要赶不上见阿弟了。”
李檀这才收住语。
她微红着脸,将指尖搭在他的臂弯上,装作没听见他的促狭。
*
京郊十里亭,衰草纵横,黄土连天。
李檀拢着披帛,安静地站在十里亭中,等待着今要京的阿兕从这必经之路上来。
而带她来的少年等在亭,正俯身给系在亭栏上的骏马喂着草料。
稍顷,他抬眼来,看向远处一望无际的官道。
“有马蹄。”他提醒李檀:“应当是的皇弟。”
李檀闻言,便提裙走到亭畔,微微垫足往眺望。
随着马蹄夺夺响。
一骑自官道尽头疾驰而来。
李檀旋即认出马上正是阔别两年的李羿。
她向他招手,在十里亭前唤他的小字:“阿兕!”
策马而来的少年猛地一愣。
他本能地勒住缰绳,在十里亭前翻身下马,震惊地看着李檀:“皇姐,你怎么来了?”
按理说,他的皇姐应当在华光殿内养病才对。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皇姐苍白又病弱,终里郁郁寡欢,单薄得像是宫里的瓷器。
眼前的少女穿着鲜艳的红裙,站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旁,言笑晏晏,手腕间系着的银铃在春风里清脆作响。
变化大得他都有些不敢置信。
李檀对上他的视线,莞尔抬手,拢了拢耳畔被吹的碎发:“之前因病都没能来接你。今恰好是个晴,便想着偷偷出来,迎你京。”
她说着,也将视线落在李羿的身上。
两年未见,如今李羿已经元服。
他像模像样穿着剑袖骑装,跨着乌黑的骏马,手里提着威风的长戟,已初显少年郎鲜衣怒马的模样。
连带着性情也因两年的军中历练而变得沉稳许多,不似当初的那般莽撞暴躁。
“皇姐的身看来好了许多,是太医院里的药奏效了吗?”
李羿将长戟搁在马背,问李檀这两年里的近况。
久别重逢的喜悦过后,他又将视线落在李檀身旁的少年身上,双眉皱。
“皇姐,他是谁?”
“他叫十九,是我的影卫。”李檀弯眸替十九说话:“这些年都是十九在替我开方熬药。我能来见你,也要多亏了十九。”
十九偏首看她,唇畔同样带笑:“臣分内之责。”
李羿的视线在他们俩之间徘徊,眼里有疑惑之色一闪而过。
这般年纪的少年还未彻底开窍。
他隐约觉得有点古怪,又说不出来古怪在哪。
最后他也只好对十九点头道:“多谢你。”
十九并不在意他的道谢,依旧是那句话:“臣分内之责。”
李羿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便牵马与李檀一同走进城门。
因李檀是私自离宫,自然不能与他一样光明正大地从北侧宫门去。
故而十九在市井间还了赁来的马,便带着李檀先行到华光殿中。
半个时辰后,李羿随之而至。
李檀也像是曾经无数次地招待他那样,在花厅里设了小宴,让小厨房里做了一桌他素里喜欢吃的点心,与他饮茶聊着这两年里发的事。
她与十九之前的事自然不能宣之于口。
若撇开十九,华光殿里的又是这般千篇一律,好像并无什么可说。
李檀便选择听阿兕来说。
她捧着手里的热茶,听他神采奕奕地说行军时的趣事,大江南北间的景象。
像是她也曾离开这方窄小的天地,骑着骏马,到锦绣山水间去。
是她想,若是能够选择。
她大抵会想去看看十九的故乡。
李檀片刻的离神被坐在她对侧的李羿敏锐地捕捉到。
他放下手里的茶盏,不放心地唤她:“皇姐?”
李檀过神来。
她抿唇轻笑了笑:“没什么。只是你讲得太好,连我都有些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