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有大量恢复能力极强的雌虫可以作为实验品,所以在处理外伤方面,治疗效果极其优秀。
进入治疗舱三小时后,伊以诺的伤势已经全部恢复。医疗舱自动停止催眠气体的输入,打开了舱门。
“唔…”伊以诺睁开眼睛,头还有点晕。
“哥哥!”伊又言欢快地趴到治疗舱旁边。看到哥哥已经没事了,伊又言洋溢起笑容,根本没在意其他。
“…又言。”伊以诺看清虫影,意识逐渐复苏,“我在哪?”
“哥哥受了非常严重的伤,用医疗舱治好了。”
伊以诺回忆起之前的画面,突然僵住了。
“老婆…老婆他人呢?”伊以诺尽力抑制住内心的恐慌,用带着颤抖尾音的干涩声音问着。
一旁的周正等人想说什么,但是伊又言已经很自然地说出了口:“死掉了。”
伊以诺觉得一瞬间,他全身都被阴冷潮湿的感觉冻结,心脏可能也停止了跳动,只剩下伊又言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哥哥你没事吧?”伊又言看着伊以诺的样子,担心起来,“哥哥你怎么了?”
伊以诺张了张口,却发现因为喉部肌肉控制不住的急剧收缩,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也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伊以诺记得昏迷前的一切事情。虽然当时,他的身体为了自保,让他在剧痛下像是失去了意识一样。但是,当时周围所有的情景,仍然储存在他脑子里。
当他恢复神智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会重新展示给大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哥哥不要哭。”伊又言有些焦急,“我给你唱歌好不好,哥哥?”
听到伊又言的话,伊以诺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手上湿润的感觉,原来是泪水落了下来。
但是伊以诺根本无法停下泪水,他甚至很难控制自己做出任何动作。
明明身上的伤已经全部修复,伊以诺却觉得心被揪紧,疼得无法呼吸。比受伤的时候还要疼痛亿万倍。
可是,受伤的时候,他的身体机能会自发地保护自己。而现在,没有什么可以在心痛之下,来护住他。
伊又言唱起了虫族的童谣。这首童谣通常是雌父唱给小幼崽的,唱的是虫族常见的战斗情景,用来激发小幼崽的勇气。
伊又言的声音虽然不太好听,但是音准节奏并没有问题,唱的又是略微激昂的曲调,听起来气势昂扬,别有一番风味。
伊以诺一直没有说什么,伊又言就一直唱。从下午唱到日落,一般虫的嗓子早就受不了了,但是伊又言声音本来就有点沙哑,所以听起来竟然和开始时候还差不多——气势昂扬,蕴含无限勇气。
周正他们几次想要上前说什么,但是看到伊以诺悲伤到极致的模样,除了担忧什么都说不出来。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瞿清泉到了。
“小诺阁下。”瞿清泉放缓了语调去喊伊以诺,以确保伊以诺能够听清楚他的声音。
伊以诺的确听清楚了,但是他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理。
“您说好每周给我安抚一次的。我怀着的,用您冻精造出来的虫蛋,需要您的安抚。”
听到虫蛋两个字,伊以诺缓缓抬起了头。他本已开始干涸的眼眶,不知不觉间又涌出了泪水。他挣扎着,终于从嘶哑之中发出了声音。然后缓慢地,看着虚空的方向,艰难地说着:“老婆,他,最后说,他很,遗憾,没有,怀上,我的,蛋。”
说了第一句话以后,伊以诺的声音逐渐恢复正常:“老婆,他,很遗憾。”
伊以诺沉默了一会。在这很短的沉默时间里,他的脸上再次挂满了泪痕。
然后他突然向着天空,用尽了全身力气,仿佛撕裂了灵魂一样怒吼起来。像是要发泄心中所有的忿忿与不甘,如孤狼一般,蕴含无限哀伤地悲鸣着。
在身体达到极限的时候,伊以诺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赵博士匆匆赶回科学院的时候,正好赶上卓远的葬礼。
这时候的伊以诺,已经基本可以控制自己。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仍然沉默地坐在那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但是他的理智很清醒。
赵博士本来想劝劝伊以诺的。但是看到伊以诺的样子,赵博士就明白,伊以诺其实什么都知道,所以什么都不必说了。
卓远入葬的是衣冠冢。
他的躯体,在那场战斗后,变得七零八碎,和其他虫的尸体碎片混杂在一起,根本无从分辨。
其他虫不敢问伊以诺这个情况该怎么处理,还是赵博士回来了,才确定使用衣冠冢。
伊以诺用对待雌君的仪式,进行了卓远的葬礼。仪式的最后一部分,是伊以诺剪下自己一束头发,和卓远的骨灰盒放置在一起——当然,骨灰盒里面装的是卓远的衣服。
不过对于伊以诺来说,都一样是卓远老婆。
他剪下发束,郑重地摆到骨灰盒边上,最后阖上墓室。
若干年后,等伊以诺也死亡之后,会有虫重新打开墓室,用伊以诺的骨灰盒替代这束头发,和卓远贴在一起,永恒长眠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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