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团圆饭对于刘三郎以及赵英两家人来说不是元日也胜似元日。
赵英并没有与刘三郎凑到一处,这种时候,正应该在自己生起炉火的小屋中享受家人带来的温馨。
赵英盘腿坐在桌案前,一如曾经给已经行动极为艰难地老妪喂着掺杂了腊羊肉的菜粥,时不时还从一旁的碟子中捏一片腊羊肉塞入嘴中,满意地咀嚼着。
刘氏一边用布给老妪擦擦嘴,一边皱眉训斥赵英吃饭没个正形。
“这次回来不走了?”
酒足饭饱后,老妪摩挲着赵英的手问道。
赵英握着老妪枯瘦的手说道:“不走了,许是那里的上官觉得我脾气与他不合,便让我回来了。”
刘氏皱着眉头道:“多好的机会,怎的就不知道把握,去了一年就被人踢回来了。”
赵英嘿嘿一笑道:“那边哪里比得上云州惬意,离家又近。”
“况且父母在,不远行,我去那一年就已经是不孝了,这次如何都不会走了。”
说罢,赵英看向自己的邻居。
他如今终于能回到家中,相必也是这般模样吧。
刘三郎家中此时并没有像赵英想得那般,炉火燃烧木柴的噼啪声在沉寂的屋中格外明显。
桌案上的几样小菜没有人动,温酒的水也都已经冷了不知多久。
刘三郎局促地坐在桌案前,尴尬的看着对自己冷眼相向的刘承宣以及一旁同样默不作声的孙三娘。
过了许久,孙三娘拿起酒壶想要给刘三郎斟酒,却发现酒壶里的酒依然冷了,她便再次起身去烧水温酒。
刘三郎则叫住孙三娘说道:“三娘,不要温了。”
刘承宣冷哼一声,对刘三郎的惺惺作态表示不满。
孙三娘见刘承宣这幅样子,也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刘三郎长出一口气,而后突然看向刘承宣问道:“我知道我亏欠你们母子二人颇多,可我毕竟是你阿耶,如何要像对待仇人一般对待我?”
刘承宣道:“你既然做得到十年不曾归家,也与仇人无异了。”
听到刘承宣这番话,孙三娘连忙放下酒壶对他呵斥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你阿耶?”
刘承宣对孙三娘说道:“阿娘,这些年都是您辛辛苦苦将我拉扯长大,他在外时又何曾想起过我们?”
说罢,刘承宣指着地上一包金银财物说道:“就靠着这些?就算是挂念吗?”
刘三郎皱着眉头,他竟然丝毫没有什么缓和关系的好办法。
场面再度冷下来,过了许久,刘三郎突然说道:“你已十岁,蒙学相必是学过了的,也到了该进学的时候了。”
刘承宣道:“不需你管。”
刘三郎却对刘承宣的话只当耳旁风,他继续对孙三娘说道:“我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外奔波,可也不是一无所得,明日我便去一封信给我曾经军中的同袍,让承宣去定州。”
“到时若要从文,便进国子监,若要从武,便进武学。”
孙三娘虽然不知道刘三郎在外到底做过什么,但是她听着这两个几乎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也不禁惊呼一声。
“你如何能让承宣进到那两处?”
刘三郎道:“这你就不要多问了,过些时日,你与承宣便一同搬去定州,我已经在那边物色好了住处。”
说罢,刘三郎便轻轻拿过酒壶斟满一杯后一饮而尽,随后走到屋外抄起笤帚,开始清扫白日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地面。
......
定州政事殿中,章义在早朝结束后再次将裴彻等重臣留了下来。
“陛下,我们在塞北对胡人诸部的分化已经筹备完成,相必再过些时日,就能初见成效了。”
裴彻手中还拿着上朝时的笏板。
章义点点头,随后继续看着面前那张偌大的舆图。
如今的章义已经再难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喜怒,这是作为一个帝王的标志。
“迁入关内的胡人有多少?”
章义背着身问道。
刘体仁起身道:“据秦州刺史与户部派出的吏员一同清查,计有二十一万落,人口逾百万!”
“另有牛羊数百万,马匹数十万,数量之大,仅以云州草场难以承载。”
“云州刺史已经上疏,言称若不将这些胡人以及牛羊马匹迁移,那么云州民生将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届时怕是难以平息众怒。”
章义缓缓转身,他理了理自己精心修饰过的八字胡,随后问道:“你们可有什么好的举措?”
裴彻放下笏板,从宽大的朝服中抽出一本早就写好的文书双手递去,新任内侍监李仁将裴彻的呈文接过,随后又递到章义手中。
章义打开呈文简单看过后,再度走到舆图前,指着云门关外说道:“向外拓边六百里,在赦勒草原上设三镇?”
裴彻点头道:“正是,既然关内无法安置这么多胡人,那便设置三个边镇,将胡人编为镇户。这三镇每镇设镇将一名,品级稍次于一军主将,由朝廷指派得力将领充任,再设监军、六曹等,皆由朝廷指派。在三镇之下设戍将,由胡人充任,每镇负责所辖边地巡行防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