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本该草长莺飞的月份,云州的百姓正在加紧收割这批多灾多难的冬小麦。
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尽是在田间地头上忙碌的人群。
而此时坐在云州城节度府中的章义,却非常沮丧。
裴沉烟拖着一副疲惫的身躯回来了,同时还带回来了刘三郎是叛徒的消息。
此刻章义站在沙盘面前,握着的竹竿不住抖动,一旁的常五也是一直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良久,章义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对常五说道:“等秦州事了,你就卸去谍报司司丞的职位,继续担任我的亲兵校尉吧。”
常五却依旧跪在地上不愿起身。
章义看到常五这番做派,皱着眉头说道:“你就一定要让我杀了你不成?起来吧!若一心求死,与胡人交战时战死就好了。”
常五这才起身,脸色异常苍白。
章义指了指秦州说道:“谍报司之前的布置,刘三郎知道的只多不少,这就说得通我们各地的据点全部遇袭这一事了。”
常五恭敬地说道:“如今只有京畿的雾霭与报春负责的据点还依旧无恙,另外便只有孤身一人在秦州的硕鼠了。”
章义说道:“内应如果真的不是罗营,那么还有谁是一个合适的内应呢?”
“硕鼠最后发来的密信称他要潜入刺史府,想来是对秦州刺史郑钧有所怀疑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回信。”
章义倒吸一口冷气,说道:“若是猜对了,那这就不仅仅是个内应的事情了。”
说罢,章义便喊来一名亲兵,让他快马赶到云中郡,让裴彻修书一封送往凉州,同时,他指着秦州对常五说道:“谍报司所有的人手全部派出去,无论如何都要与硕鼠取得联系。”
常五点了点头,刚要离开,一名亲兵拿着一封上面封着火漆的密信走了进来。
章义喊住常五,然后打开这封裴彻送来的密信,刚看了两行,手中的密信就脱手飘落在了地上,一股寒意从章义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常五见章义几乎不能稳稳站住,连忙关切地问道:“主公?”
章义此刻只感觉天旋地转,只是隐隐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便赶忙甩了甩头,然后猛地看向那名亲兵,大声吼道:“给我披甲,命章十八从云州城屯田的辅兵中抽调五千人,再快马传信邵士集,让他定襄郡抽调一万辅兵,即刻赶往云中郡!”
常五从地上捡起密信,刚准备再递给章义,却发现章义连看都不看,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你自己看一眼吧!”
常五拿起密信,只扫了一眼,便突然呼吸急促起来。也连忙将密信握在手中,追了出去。
三月初八,秦州刺史郑钧派遣亲信在云门关袭杀云门关守将、北庭军节度使郭守义之子郭乾,控制云门关。
三月初十,郑钧在秦州称帝,国号秦,改元天福,并自封为兵马大元帅,同时召见身在秦州的钦察汗国使臣苏农亦失,以向钦察汗国称臣,认钦察汗国阿斯兰汗阿史那突何为父等条件,请钦察汗国入关助他扫平天下。
得知郑钧称帝,又同时丧子的北庭军节度使郭守义不顾长史郭守节劝阻,命原本准备前往云门关的一万士卒立刻调头向秦州猛攻,同时自己也尽起凉州六万大军,也向秦州攻去。
此时已经赶到云中郡的章义顶盔掼甲,大步流星地走进催锋军中军大帐中。
此时,中军大帐内,各军的主将已经悉数到达,正与裴彻一同看着沙盘,见到章义走进来,连忙抱拳行礼。
章义大手一挥,然后径直走到沙盘旁边,看着已经标注为伪朝的秦州说道:“现在情况如何?”
赵尽忠指着秦州东侧说道:“如今北庭军前锋一万人在凉州刺史宫野的率领下正在猛攻扶风郡,眼下已经连续攻下两处县城,但是似乎后继乏力。宫野所部后方,郭守义的六万主力正在星夜兼程向秦州赶来,距离秦州扶风郡只有不到四百里的路程。”
章义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关外呢?”
众将这时却集体沉默了下来。
裴彻看了看众将,便对章义说道:“按照我们先前推算,三月中旬,第一批胡人就要入关了!”
章义没说话,然后又指了指武城郡说道:“武城郡如何?”
王玄素指着灵武郡、赵郡、扶风郡说道:“秦军已经完全放弃了武城郡,退守其余三郡加一座州城,但是我们的斥候发现他们在撤离的时候烧光了没有来得及抢收完的冬小麦,还带走了大量青壮,只留下了老弱妇孺,想来是要拉长我们的粮草辎重输送线。”
章义问道:“胡人入关最有可能得攻击对象是我们吗?”
王玄素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胡人向来善变,只能多多派出斥候。”
“武城郡的流民能收拢吗?”
“此为战时,一切流民中皆有可能存在细作,因此万万不能收拢!”
“就看着他们成为胡人马蹄下的奴隶与冤魂?”
“对!若要保云州不失,主公该有一颗坚硬如铁的心!”
章义脑海中回想着当年在官道上碰到的流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就不能试一试?”
裴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