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镇里并没有长官,除了士绅管事外就只有一个小小的镇巡司。
里面的镇司都是从驻边的将领挑出一个或是被贬的官员兼任的,不是什么有前途的职位,基本上都没人愿意来。
那镇司看过谢宁的官印后便有些腿软,他是驻边的守将,但也只是个小将,手底下有几十个人而已,因为不讨上官喜欢,所以就被调到了这里。
其实就他自己来说,在这里管着几十号人,偶尔听着号令出去打一打过路的劫匪,倒也能活。
这么些年过来,他也置了一间宅院,纳了一门小妾,倒是也过的蛮滋润的,当然,不能和其他的同僚比。
在谢宁问起援助文水县的事后镇司的表情就不大好,他还未曾回话,倒是悄悄躲在门后偷听的一个大汉探进一个脑袋来插话。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镇巡司统共才不到五十人,打哪儿变出一百号人马去救人?”
“一百人?”不是二百五吗?
镇司拼命的使眼色,眼睛都要抽抽了,那大汉就像是瞎子似的,大咧咧的把底子倒了个干净。
镇司闭了闭眼睛,身子往下一滑就跪了下去,挤了挤眼泪,挤不出来,就只能干嚎,“谢大人,下官有罪,说出二百五十人去支援文水县只是下官的托词,因为下官本就没打算出兵。”
提的那些要求也是。
见谢宁不说话,镇司不敢抬头,只继续道,“镇巡司里统共就不到五十人,下官也是没办法......”
总不能叫兄弟们去送命,他的原则是能苟就苟着,打过来就和大家一块跑。
谢宁不想再听他的托词,挥了挥手,外面的队主就走了进来,“镇巡司无人,你不会招兵?”
说罢瞥了一眼外头的大汉,“在外面喝酒赊账倒是玩的溜,轮到正经事上却是一点胆子都没有。
这是陈平,镇司且派人跟他一块去招兵,日落前就要招满一百人。”
谢宁也不要多的,新兵不仅难管,还什么都不会,但紧急情况下她也顾不得太多,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士,只要肯卖命就行。
“另外,将镇巡司里的人都聚集起来,本官要训话。”这些算是正规的士兵,但情况到底如何她还是得看一下。
只是谢宁心中的期待并不高,毕竟守备松懈成这样,还有刚刚打听到的消息,料想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有镇巡司里的马匹、兵甲等物都清点好了拿来给本官过目。”松氏的马不多,加上她不过二十一骑,没想到镇巡司里的东西更差劲,只有十匹马而已。
还是劣马。
长枪和刀倒是还好,就是那弓箭......箭头都生锈了,谢宁简直没眼看。
在集合的时候其中四十七人有好些个是醉醺醺被抬过来的,还有的则是挑着担子跑过来,谢宁的脸都麻了。
她想骂人,但一看到那些个挑着担子或是扛着锄头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士兵就泄了气,他们也才二三十岁的年纪,这么冷的天身上穿的也不是军队发的棉服,依旧是一层层的粗布麻衣,双手通红,满是冻疮。
他们本应该是穿着甲胄,手持长枪在镇子四周巡逻的士兵,此刻却是脱了甲胄挑着担子在为生活奔走。
谢宁面无表情的看向一旁的镇司,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镇司穿的是朝廷下发的棉衣,但大概是去年的了,上面打了两个补丁,虽然打补丁的人手艺好,不细看看不出,但近看还是能看出针脚的。
对方的穿着甚至比不上一般的富户。
谢宁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是知道朝廷军政上的腐败的,只是当她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生气。
可她又怪不了他们。
这还只是军事领域里层层贪污剥削的一环而已,而这皆是朝廷在军事上的一系列国策带来的影响,是矫枉过正的后果。
这里的是克扣,就谢宁所知,那些官员为了牟利,除了私役军士,克扣军士,还有军中将帅向军士私放军债以及让军士“买工”来刻剥军士等等,简直是花样百出。
视线落在几个醉醺醺士兵身上,谢宁扯了扯嘴角,“提一桶水来,让他们好好醒一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