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抱着轻飘飘的春草,心中痛的不行。
“春草,恁跟哥说说家里啥情况,奶呢?大哥大嫂还有爹和娘呢?”
虽然在看到只有春草一个人的时候小郭就知道事情不好,但却还是想听一遍春草说。
春草有些困了,但还是道,“年春的时候旱,麦苗都枯死了,夏收成不好,收麦后面又不下雨,高粱也枯死了,爹和大哥天天叹气,但是家里还有红薯和玉米,还能熬下去。
可秋收前又来了飞蝗,地里的庄稼都被吃了,又不下雨,收不上粮食,还要交军粮,活不了了,二哥。”
旱灾烧死了他们的麦子,蝗虫吃光了他们的高粱,冰雹打死了他们的荞麦,到秋天,最后的希望又随着一棵棵的垂毙的秋苗枯焦。
小郭眼眶一红。
春草摸着软软的棉被,困意更深,“爹说,树挪死,人挪活,就带着俺们走了,说来陕北,能活,而且这里有二哥。
奶年纪大了,还没到半路,人就没了,其实奶身子硬朗的,但是她把红薯给了嫂子,因为嫂子怀了孩子,奶就偷偷吃野荞菜,肚子痛,第二天就没了。
大哥跟那些抢粮食的人打架,死了。
大嫂肚子大了,这孩子留不了,求了同路的大夫,用一条红薯换了药,出了好多血.......孩子和大嫂都没了。
娘把自己卖了,给俺们换了一袋小米,爹......爹带俺走到陕北了,太冷了,爹把袄子都给了我,第二天醒来,爹已经硬了。”
豆大的泪水从春草的眼里掉落,这是爹教她说的,其实不是这样的,但只有这样说,二哥才接受的了。
奶不是偷偷吃野荞菜死的,在离开前,奶就上吊了,奶说,她老了,走不动了,不能做拖累。
大哥也不是跟人打架死的,而是去找孩子的,没回来,为什么没回来呢?因为大哥在锅里了......连带着孩子。
大嫂不是怀孕,是已经生下了孩子,大哥没了,孩子没了,大嫂拿着包孩子的布条,吊死在了树下。
爹也不是冷死的,而是割了太多肉了,死在了郊外,尸体是被野狗吃的,她抢不过,只听着爹的话,一直跑,一直跑,去陕北,去言安,找二哥。
她包袱里的东西,不止是榆树皮,还有她阿爹的肉......她不爱吃肉,但阿爹说她要活着,她得活着。
她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被大人把脚埋进土里去,不让跟,也没有被卖掉,被吃掉,她不仅是替自己活着的。
小郭又闷声哭了一通,摸着春草的脑袋道,“不怕了,二哥还在,这里很好,二哥能让俺们春草吃饱。”
春草轻轻的嗯了一声,她困了,如果睡觉的话应该可以梦见奶、爹娘还有大哥大嫂吧?
落雪纷纷扬扬,
谢宁摊开报纸,上面写着什么呢?
去年秋《新华日报》称“豫省本年灾情惨重之成因,即由于水灾、旱灾、蝗虫灾、风灾、雹灾同时波及,在蝗虫灾区则地无绿色,枯枝遍野……其旱灾区之麦田,高不盈尺”。
《大公报》的《豫灾实录》简直触目惊心,
“沿途灾民扶老携幼,独轮小车带着锅碗,父推子拉,或妇拉夫推,也有六七十岁的老夫妻喘喘地负荷前进.......几条饿狗畏缩着尾巴,在村口绕来绕去也找不到食物,不通人性的牲畜却吃起自己主人的饿殍.....他们伸出来的手,尽是一根根的血管,你再看他们的全身,会误以为是一张生理骨干挂图......”
三千万,谢宁重重的闭上眼睛,脑中全是饿殍遍地的场景,她无能为力,在去年她已经向上打过报告了,可这边也艰难的很,各种封锁,还要支援前线,实在抽不出力量进行援救。
前面在打仗,后面的人民在受灾,当局也拨了赈灾款,可课业照纳不误,两亿的赈灾款能够买到2000万斤粮食,可在河南绝收的情况下,当局还要征收3000万斤的粮食。
而且,那赈灾款,那粮食,没到灾民手中半两。
云爰爰正念着报上王先生所写的《看重庆,念中原!》
“河南的灾民卖田卖人甚至饿死,还照纳国课,为什么政府就不可以征发豪商巨富的资产并限制一般富有者‘满不在乎’的购买力?看重庆,念中原,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老师,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