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二十八章
皇室大婚,除非对方属四姓世家女,亲自迎亲的并不多,是以晋王亲迎王妃、来观礼的人并不算少。迎亲的队伍自皇城而过,从街头到街尾,红绸彩缎满布,黄昏时分,灯火通明,皇宫仪仗开路,万人空巷。那以杀伐闻名的晋王,红衣在身,修长的身挺得笔直,面容愈显俊美,凤眼眼梢微扬,韶光流转,意气风发。虞家并不敢怠慢,一家人身穿华服出门相送。她团扇掩面,缓缓而来,凤冠霞帔,裙摆曳地,宫带束腰,难掩身姿华容。
元衡上辈子没见过她穿红衣的样子,那时她是他的妾室,她自己置办的嫁衣想必是没有他亲手监督置办的这件好看,可想必上一世出嫁的她也是美的让人无法侧目。她适合穿红衣,这身红色拂去了她身上的冰冷,像是仙子步入俗尘,高傲的白梅被折入学心……他心里这么想,眼未移开,看着她一步步走上他为她准备好的玲珑香车。
人坐稳,令声下,元衡拉紧马缰,队伍调转了方向。婚宴设在皇城,太子亲自前去,代表皇家观礼,是以队伍直向王府而去,并未回晋阳。
岑蟠昨晚并没有睡好,那场冷清的婚礼昨晚又入了她的梦。
可今日的一切和梦中完全不同,长街上人声鼎沸,杂声议论,吵得她头疼……
岑播放下团扇指节叩了叩眉心。
外面的声音却并未停息片刻,及至王府门前,甚至有奏乐声。
车停下,岑蟠下车,王府门前一改威严,挂上了红绸,处处是喜庆。
北南习俗本迥异,这几年虽有融合,可终究不太一样。依照北边的习俗,她需要踏上毛毡,同他到青庐里交拜,让众人观礼。
事实也是,那婚俗繁琐,她需要遵照北边的习惯,在马鞍上坐几下,不仅如此,所有人都在旁观礼,不仅有她那素未谋面过的太子,甚至还有虞家人和凑数来的黄家人撒帐。
岑蟠觉得,倒不如像做的梦一样,把她直接抬到房里去。
可却扇之时,她在观礼的人群中看到了阿湄。她是郑家女,与晋王本该有婚约,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可她来了。
她的成婚礼,有她来观礼。
有一刹那,岑播竟也觉得这场婚事并不完全算是一桩坏事。
可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只移开一点点目光,岑蟠便又能看到其他人脸上不能再僵硬的假笑。岑蟠低敛了目光,收起刚才那荒唐的想法。随之而后,同牢奠雁,合卺结发,自始至终,岑播的注意力都没有落在过身旁晋王的身上,自也察觉不到,那人结发时手微微颤抖,结成后眼睛一直追随着那缠绕在一起的头发,眼睛都是红的。
一应礼闭时,天已经黑了。
宴席正热闹,岑播多注意了几眼那位太子,想来应该是都随母的缘故,这太子和晋王倒是长得一点不像。那太子拍了拍元衡的肩,侃侃而谈几句,先行回皇宫。宾客未散,岑播不知道还要在这青庐里坐多久。忽然间,一只苍老黑瘦的手掀开了帐帘。
那是一位老媪,眉目慈善,岑蟠来过几次王府,却从未见过。
可那面容莫名亲切,岑播眨了眨眼,仔细打量,想再回忆一番,看看能不能再想起些什么。
老媪似是懂她,笑道:“老奴姓傅,自晋阳而来,娘娘应当是不认得才对。”
那声“娘娘”与她而言实在陌生,可岑播总觉得,曾经听过这个人说话,就这么叫过她…
难不成真的有什么前世今生之说?
岑蟠不止第一次这么想,可也只是闪过一个念头而已。现在的一切才是真实存在的,其他终究都是虚幻。她去不了梦里,现实和梦也有种种不同,那些直觉她也想不起因果。
就算真有前世作祟,她和前世也不可能是同一个自己了。
她现在要想的,就是跟着晋王她要怎么亲手报仇。以及,报仇后怎么全身而退。
傅媪掀开帘帐,岑蟠跟着走了出去,乘坐的小辇一路抬到正殿才停下。
从正殿穿过,便是真正来到这座王府的后院,岑蟠这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不得不说,皇家的寝殿都极其气派,墙上一张六扇山水屏风将内外隔开,外间金碧辉煌,内间清雅别致,摆着许多新奇玩意儿。槿儿和紫芯正在瞧的瓷瓶她就没见过,那陶瓶晶莹剔透,像是蓝色,可从不同角度去看,五彩斑斓。槿儿几欲上手,乳娘拍了她的脑袋,“这玻璃可是稀贵之物,碰坏了你这双手也别想要了!”
岑蟠知道,乳娘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见闻很广,见怪不怪。
傅媪低声笑笑,“小姑娘家好奇是常事,不过这东西是外邦进贡而来,着实要小心。”
槿儿听后,悻悻收回手。
乳娘同槿儿又唠叨了两句,让她少惹事,而后便出了房门。
槿儿和紫芯服侍她换下一身繁琐的衣裳。
岑蟠将腰上的香囊解下,挂在了那红色的帐幔上。傅媪还在放中,看了看那香囊,“娘娘原来有挂香囊的习惯。”
岑蟠道:“近来总是入梦,听说这香囊能驱梦宁神,便想试试。”
傅媪点了点头,“趁着还在洛阳,这梦魇之症不如叫太医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