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高悬,月华透过合欢树交错的枝丫落在窗前,映照出点点萤光。
今夜明明无风,可桥妧枝立在窗前,却觉得头顶轻枝摇晃,犹在梦中。
“女郎。”沈寄时声音带了些沙哑,衬得夜间越发萧索。
他张了张唇,想要道歉,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来时的路上说辞想了千百遍,但是等到真的面对她时,又有些语塞。
“我——”
周遭寂静,气氛莫名沉闷。
“沈郎君。”桥妧枝缓缓出声。
“女郎先听我说!”沈寄时深吸一口气,看着她,哑声道:“昨夜之事是我冲动,那本就是女郎私事,我...不该不顾女郎的意愿过多干涉,抱歉。”
寂静无声,少女没有说话,只仰头看着他,怔怔不知在想什么。
月光透过缝隙落在她浓黑如云的发间,照得那朵淡黄色绒花都泛起一层萤光。
沈寄时原本紧张的情绪突然安宁下来,就那么隔窗看她。有一瞬间,他仿佛有种能够看她很久很久的错觉。
他呆呆看了许久,直到少女发出一声轻笑,唤回了沈寄时游离的思绪。
“沈郎君。”她抬眸看着他,眉眼柔和:“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郑重地与我道歉,你或许不知道,我一直等的那个人,以前总是惹我生气。”
沈寄时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握紧,听她失落道:“但是,他从未对我说过一声抱歉。”
是了,他们争执那么多次,一双手都数不清,可他却从未郑重说一句抱歉。
心脏仿佛被人重重捶了一下,沈寄时哑声道:“或许那个人,实在不值得让女郎等那么久。若是可以,女郎多忆些他的不好,兴许就能早日放下。”
桥妧枝长睫微颤,不置可否,转而道:“其实昨夜的事也绝非郎君一人之过,我也有错。郎君是出于好心,我明知那人并非是我要找的人,却因为那一点万一以身犯险,郎君明明帮了我,却还被我赶走,我也实在是不识好人心。”
沈寄时哑然:“并非是这样。”
她轻笑,垂眸看向他的手,突然问:“郎君会作画吗?”
自然是会的,沈寄时出身将门,自小精通六艺,不然当年绘制地形一事,也不会落在他与李御身上。
沈寄时回道:“以前家中请先生教过一段时间,应当算是会的。”
桥妧枝心中一动,转身走到桌案前,拿出一张宣纸对他道:“有个不情之请,郎君能将昨日所见画下来吗?”
沈寄时看了一眼宣纸,没有问她缘由,接过她递来的狼毫,点了点头。
桥妧枝眸光微闪,主动为他研墨。
墨香晕染,在清水中四散开来。
沈寄时立在桌案前,笔锋一触宣纸,突然福至心灵,看向低头忙碌的桥妧枝。
察觉到她的目光,桥妧枝面露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
沈寄时勾起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微笑,笔锋一转,洋洋洒洒开始落墨。
桥妧枝研墨的动作越来越慢,她目光在宣纸上停留地太久,渐渐发起呆来。
直至尾声,沈寄时出声提醒:“女郎,画完了。”
桥妧枝回神,连忙看向画纸,只见上面只能隐约能看出一个人行形,真要论起来,说一句惨不忍睹也不为过。
与沈寄时的画一点都不像。
她静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郎君......不是学过作画吗?”
“是学过。”沈寄时看到她不可置信的表情,睁着眼说瞎话:“请的是城中有名的杀猪匠,听闻那人杀猪之前做过夫子,很会画画。”
桥妧枝:“.......”
“女郎是觉得我画的不好吗?”
“是...是很会画画。”她眸中闪过失落,心中乱烦,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
看着画纸,她指着人形头部上的一个黑点,心不在焉地问:“这是郎君滴下来的墨汁吗?”
沈寄时眸光一顿,解释:“这是那人脸上的一颗痣。”
桥妧枝点了点头,却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头看他,“你看得到他的脸?”
沈寄时意识到什么,眸光一沉:“你看不到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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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明月高悬,后半夜却滚了一晚上秋雷。
清晨,长安百姓出门一看,预料之中的未曾落雨,一时之间一片唉嘘。
茶楼酒肆不再妄谈天家事,只是偶尔对着苍穹发出几声叹息。即便是街头的黄口小儿都知道,这样下去必然动摇国之根本,只是老天爷不下雨,当今圣上又一意孤行,谁也没有办法。
几个书生坐在茶楼靠窗一侧向下眺望,兴致缺缺看着长安街头景象。大家都知道,与之前比,如今的长安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一人饮了口茶,对立在窗前看景的青衫男子道:“张君如今身体可好些了,真是不巧,好端端地怎就生了病,正好错过前日诗会。”
“前些日子患了暑热之症...咳咳......今日还未能好全。”
那人叹息:“那真是可惜,不然凭借张君的才能,定然能凭借前日的诗会在长安扬名。”
张渊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