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沉默着,叹了声气。
段湘烟面颊上多了道长长的血痕,她悲恸地哭泣着,脸上血泪模糊,虞氏朝身侧的邹嬷嬷使了个眼色。
邹嬷嬷点头,上前一副公正无私地道:“作为府中奴仆,公然冒犯辱骂主子,与主子争执打架,公府留不得你这样心气儿高的,但公爷和夫人向来心善,还是能给你口饭吃的。”
言语停顿,段湘烟不用猜都知道,不会有什么好去处给她,说不准就是要她当粗使丫鬟!
此时,沈桑宁又收到来自婆婆的目光与询问——
“前阵子将府中产业交由你打理,你当清楚哪处缺人手。”
沈桑宁在让玉翡准备卖身契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答案,眼下都不用思考,直接道:“城郊靠北十里外的田庄,一百多亩地需要收割,前阵子已经收了大半,但因下雨和地势的缘故,被水灌溉得不成样子,需要开渠通水,等这阵子过去又要忙着播种,冬日前还需盖棚,庄子里忙得不可开交,里许久没进新人了。”
虞氏耐心地听她说完,“你倒是仔细。”
“母亲将一应事务交给我,我当然要每一处都了解细致了。”沈桑宁莞尔道。
虞氏欣慰地“嗯”了声,“秋种冬收,也不失为个好去处。”
邹嬷嬷颔了颔首,心领神会地道:“段姑娘,从今日起你便叫冬收,待明日一早,就跟着田庄管事去庄上干活,多干些农活,也就没心思去顾着厚皮攀高枝儿了。”
“什么冬收,我不是!”段湘烟沉浸在毁容的痛苦里,听闻此等噩耗,大骇道,“我宁愿在府中做粗使丫鬟,也不要去庄子!”
田庄里封闭管理,除了管事几乎都没人出来,一家子都住在庄子上种田。
风吹日晒,每日休不得片刻,还要被老婆子们盯着,哪里会是人过的日子!
可任由“冬收”怎么哭喊,都无济于事,最终还是被婆子们拖下去,等待明天被送去庄子上,过去就会老实了。
裴宝珠得意地笑了笑,被虞氏瞥了眼,“轮到你了。”
前者当即止住笑意,弱弱地不敢搭腔。
虞氏朝许氏看去,“宝珠能有这样的作为,跟你们夫妇的教养脱不开关系。”
“大嫂,是我没管教好。”裴二爷面含愧色。
虞氏哼笑一声,“我原想着请余嬷嬷来,能教好,现在可见是极难扭转了,你们也知道,这件事不完全是冬收的错处,若宝珠性子纯良,怎么也不会沦为帮凶。”
二房夫妇低着头,许氏默默将女儿的脑袋也一并按下去,裴二爷问,“大哥大嫂想怎么罚宝珠,宝珠都认。”
裴宝珠浅浅地点头。
虞氏忽地笑了一声,“我实在想不到罚什么好,种地倒是个好办法,让她身体累些,少动点脑。”
裴宝珠差点又要哭了,“大伯母,我不想去庄子上。”
“不用去庄子上,怡景轩院子也不小,开一块地出来,以后上午种地,下午和晚上学礼仪,平时不用出怡景轩,饭菜会送进去。”虞氏说完,宁国公在一旁点头。
二房夫妇没有意见,觉得罚的很轻。
明眼人都认为罚得轻,但虞氏的目的,只是让裴宝珠没机会闯祸和见人。
眼下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虞氏早就觉得困了,“衍儿,带你媳妇早些回去睡觉,睡前让大夫给你诊脉。”
语罢,虞氏就起身走出去,宁国公慢一步,拍了拍裴二爷的肩,叹了口气,看得裴二爷心中一哽,总觉得别有深意。
宁国公将段姨娘扶起来,“你自己回去早些休息,不用想太多了。”语罢,就追随虞氏而去。
段姨娘左右看看,一直低着头,大概是觉得没脸,走到裴如衍面前诚挚地又致了歉。
裴如衍平淡道:“姨娘不必如此。”
就因为太过平淡,显得没什么人情味,沈桑宁补充着道:“我与夫君从未责怪姨娘,姨娘不要多虑了。”
段姨娘神色动容。
大概是今夜在厅堂耗费了太久时间,裴如衍适时地扯了扯沈桑宁的手,“很晚了。”
闹来闹去,月亮不仅没露出来,还下起了雨。
两人撑着一把伞,屏退了下人,漫步回去。
静悄悄的小路上,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外,只有小雨挂在树叶和石子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解决了段湘烟的事,水患的危机也解除了,两人心绪都无比平静安逸。
油纸伞缓缓倾斜,沈桑宁抬手,抚上他握着的伞柄,慢慢扶正,“这样刚好。”
“嗯。”他没有拒绝。
然而,当她放下手来,头顶的伞还会再次失去平衡。
就在她多次的摆正无济于事后,低声威胁道:“若再这样,以后我单独拿把伞了。”
闻言,裴如衍将她整个人拉近了些,将伞递给她,“拿着。”
她不明所以,手已经接过了伞,下一瞬就被裴如衍腾空抱起。
如此,倒两全其美了。
伞柄被她撑得笔直,简直比判官还公正无私。
裴如衍一步步沉稳平衡,抱着她回了青云院。
那厢。
段大准备留宿在公府,被护卫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