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上官澍抱着毛白似雪的小羊羔上了路。
有些头重脚轻,可能是伤寒未褪之故。
长街漫漫,人群络绎不绝。
一眼万年……
他的缨儿还是那般沉静绝美,一颦一笑都戳到了他的心巴上。
诚敬又长高了。
柏麟长得越来越像他了。
婉儿娴静了些。
祁佑掉了两颗门牙。
粤儿小肚肚又圆了,看来最近没少吃。
上官澍隔着老远,刻意忽略她们身旁那抹烦人的身影,静静地凝视着他的妻儿,眉眼荡漾着无尽的温柔与……向往。
若他当初没有犯蠢多好……
若他早便发现自己的心意……
他就不用和她们隔着人山人海,触不可及了。
脑子想着,心里悔着,眼眶便有些发酸发胀。
怀里的小羊羔咩咩了一声,奶呼呼的,把他从思绪中带了出来。
赵缨她们许是累了,找了个茶馆坐下。
上官澍想也没想地走了过去。
“哎哎哎,你干嘛去?别往前走了!”
不知从哪蹿出来一个一脸刻薄的胖妇,叉着腰挺着大肚子用手搡了一下上官澍,力气不小,他没注意,竟被她推得向后踉跄了两步。
回过神来,上官澍拧眉,冷冷地瞪着眼前的胖妇,冷意顺着单薄的衣料,透了出来。
胖妇乍然被上官澍浓墨般的眼神吓了一跳,紧接着壮起胆子用更尖利的嗓子嚷道,“你还敢瞪我?”
“我让你别往前走了,是在救你!”
“你知道前面坐着的是什么人嘛?说出来吓死你!”胖妇斜着眼从头到脚扫了一眼上官澍,嫌弃道,“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想攀龙附凤,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
胖妇在身后喋喋不休,有不少路人停下,围在一旁看热闹,上官澍眉心的褶皱愈深,他不明白他哪里惹到这个胖妇了,也不明白这个胖妇的嘴怎么如此刻薄。
他学富五车,文武双全,纵横捭阖权衡谋划更是不在话下,但没有一本书教他,怎么对付这种乡下刻薄的妇人……
他的修养不允许他当街对一个女人动手。
更何况动静大了,会让赵缨和孩子们看见,影响很不好。
上官澍只能装作没听见,不加理睬。
饶是他不以为然,在往来人群异样注视之下,他也有些无地自容了……
仿佛这一刻,他真的是个不名一文的农夫,在肖想高高在上的公主,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明明那就是他的妻,隔壁桌,还有他亲弟弟……
短短半月,让上官澍深刻体悟到了两句话。
环境是可以改变人的心境的。
譬如此刻,他没由来的自卑。
还有一句,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以为他已经做好了以这副落魄的姿态来面对赵缨的准备,并以此获取赵缨的同情和怜爱。
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刻,他……心生退意。
他突然不想让赵缨看到他潦倒的样子了。
他不想破坏他在她心里强大,富有,自信,整洁的模样……
耳边嘈杂声不断,可能那个胖妇还在骂吧?
身前是一方高高的灯架,上面挂满了红色的花灯,足够遮住他。
隔着花灯架,赵缨仿佛近在咫尺。
就在这里看看她吧……
还能听听她的声音……
她在说什么啊,笑得那么开心?
魏复为什么要靠他的赵缨那么近?
粤儿跑去找魏复做什么?
“舅舅……”
叮——
上官澍脑子忽然轰鸣。
粤儿会说话了?
他的宝贝女儿会说话了?
上官澍眼眶一热,一瞬间,冰凉僵硬的身子仿佛泡进了温水中,蒸得浑身滚烫。
粤儿的声音好甜啊……
真乖,真可爱……
上官澍想起怀里的小羊羔,心里犹豫了,还是想抱一抱小粤儿,把小羊羔送给她的。
这只小羊羔意义不同,是他那般辛苦做工买下的……他觉得比他以往送过的任何礼物都要精心,贵重!
上官澍下定决心,脚步刚朝前抬起,就听到
“舅舅送你一个草场……”
他把脚又落了回来。
有了一整片大草场,还能稀罕他这一只小羊羔吗?
他看到他的女儿兴奋不已,抱着魏复又亲又笑,还说,她最喜欢舅舅了……
呵,没良心的小东西。
她喜欢舅舅?
她都跟他说过喜欢他……
也没亲过她亲爹!
粤儿讨厌他,他是知道的。
看到他变成这副模样,小家伙恐怕要在心里笑死了吧?
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就这般十恶不赦吗?
他已经悔过了,她看不到吗?
喉间的涩意渐重,上官澍敛下眉眼,眼睛快速眨了眨,像是在逼回什么。
紧接着,余光中,他又看到魏复送给他的其他孩子礼物,哄得他们很高兴,每个礼物都比他手里的要拿得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