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涉及到的,不仅仅是他们后头从谢悄手中夺走的产业,还有他们在上海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和私产,就算他们想摘,也摘不出去!
此时的严春华已经隐隐约约发现了不对,她觉得自己似乎像一只飞蛾,撞进了预先织好的网里,她想要回忆自己从什么时候钻进来的,却全无印象。
而宋云矜的声音也钻进了她的耳中:“我记得,谢憧先生先前说四海赌场,顺通大烟馆,风月楼,三零一号赌场……这些沾满了百姓鲜血和生命的铺子是谢悄的,可是所有与之相关的单据、票据等文件里却有着谢老夫人、谢三爷、谢四爷、谢憬的亲笔签名,连?”
宋云矜口中的二位,指的正是严春华和谢憬。
这个时候,严春华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复盘自己的错误,她狠狠地盯着宋云矜,靠近过来用仅二人可听见的声音道:“冉明姬,你是想毁掉谢家吗?!”
宋云矜平静地看着她道:“不,毁掉的不是谢家,而是你,还有你的子孙!”
宋云矜很清楚,谢悄管辖下的赌场烟馆和风月场所,与严春华的方向是截然不同的。
谢悄要这三个行业的话语权,为的是重新制定自己的制度,尽可能让普通百姓脱离苦海。就像他说的,这些行业,他谢悄不涉及,也会有其他人抢着做。为了赚钱,这些商人无所不用其极。
他要对付的目标,始终都是那些卖国贼和恶人,这一点,当初在四海赌馆的魏厨子就是最佳证明。
他若是断人手指,必定是对方已经难以挽救,只能以血为戒,他若是逼人卖女,也是想让无辜的女子,有一个更好的落脚之处,并不会让他们沦为娼JI……
可严春华却不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才真正担得起“逼良为娼,致人家破人亡”的罪名。
严春华没有回答,下方的愤怒声已经传来。
“死老太婆,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她已经有了报应,儿子死的死,残的残,孙子害成了太监,但这些不够!”
“这种人就应该活在阴沟里,去当一只蛆!”
……
开口的都是受害的百姓们,他们大多来自农村,从来只管发泄,不管措辞,自然是越骂越难听。
严春华的神色却越发平静,她对宋云矜道:“我知道谢悄没有死,也知道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但是他就没有想过,就算他跟我不和,在外人看来,我们依旧是谢家人,密不可分,他这么做,等同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既然他要搞臭我,我也不会束手就擒!”
丢下这句话,严春华猛然转身,朝众人道:“各位,谢悄的势力如何,你们也看到了,他手下的五千精兵,难道真的只是摆设?他能养得出这么多精兵,就不会收买他人,布下这个局来伤害我?这一切都是谢悄的阴谋,他为夺回老爷子留给我的棺材本,不惜设计损毁谢家声誉,你们不要被他骗了啊!”
话一丢出来,众人终于想到了严春华刚才交出来的那些照片书信,一时间有些矛盾。
严春华说得有道理,谢悄的强悍在江南是出了名的。以他的权势如果要接管上海的产业,只需要开口,严春华就会乖乖送到面前。
“四位鉴定师已经鉴定出结果了。”余程风的声音在严春华身后幽幽响起,“各位不如先听听鉴定结果,再作判断。”
严春华的眉头猛然皱紧,她对鉴定结果信心十足,可是听到余程风的声音,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不安,仿佛漏掉了什么。
她不由地朝那四名鉴定师看去,却听为首的美国鉴定师道:“我们经过鉴定,怀疑严女士所提供的照片、书信等物存在造假行为。”
严春华的心一沉,不由尖声道:“这不可能!”
“我们将谢悄先生曾经公开的笔迹与书信内的字迹比对,确认这是有人模仿的,照片也存在人工加工行为。”美国鉴定师严肃地说道。
“不可能,照片怎么可能作假!”严春华立刻否认,“我是拍过照的,那照片一下子就能印在纸上……”
“照片当然会作假,你所提供的照片中,关于谢悄的面部都是拼凑出来的,包括他骑马的,与人交火的部分,都是几张照片拼接而成,其中还有两张照片,我们都找到了原来的出处。”
美国鉴定师说着,从桌上拿起三张照片,其中一张是谢悄与洋人交火的照片,也就是严春华提供的,另外两张中,一张是谢悄举着枪射靶子的照片,另一张来自一名战地记者的报道。
“可是这照片上并没有任何粘合的痕迹!”严春华夺过照片,不死心地反复检查。
美国鉴定师道:“这有什么难的,找一家照相馆就能办到,十几年前,袁世凯就曾用一张拼接的照片,让岑春煊彻底失去慈溪的信任。”
严春华的手一松,照片从她的指间飘落地面,她把希望寄托在最后一根稻草上:“那个碟片呢?总不至于作假?”
“不过是拼接而来的玩意儿,音轨噪点错漏百出。”英国律师解释完,又不满道,“你一再否认,是对我们的专业能力有所怀疑?”
严春华倒吸了一口气,身体一瞬间有些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