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矜一愣,这几天一直在忙制度的事情,都忘了与谢悄的赌约。她立刻回应道:“我现在想起来,你就会离开?”
“自然。”谢悄点了点头,又笑了起来,“以阿姐的记性,这么多天过去应该是早就想起来了。到现在还没有答案,莫不是,你舍不得我离开,所以不去想?”
他嘴上说笑,看着她的眼中却满是希冀,他想等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惜宋云矜不打算给:“若是费时间去想这些,我就找不到法子来应对今天的事情。”
她早就知道钱局长会遇到困难,在制定制度的同时,也翻看了黑龙的册子,从中找到绣织局干事在这些年与黑龙往来的记录,又根据这条线索顺藤摸瓜,给那些道貌岸然的干事们一个措手不及。
宋云矜接着这句话就转到了今天的事情上:“今天来阻止我们的是谢憬。那个狗东西真是记吃不记打,竟敢想轻薄我。”
“不打紧。”谢悄道,“我已经让那只手,永生永世都好好休息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十分平静,仿佛是在评论天气般,没有半分波澜。
闻言,宋云矜略为一惊,随后又觉得正常,以谢悄的势力,想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容易,但是能在她回来之前,就解决了谢憬的左手却很难,由此可见,他的手下办事效率有多高。
但是她也有担心:“你这么做,就不怕打草惊蛇,让他们发现你还活着么?”
谢悄扬头朝窗外望去:“这一切都是慕宇干的。”
宋云矜:“好吧……”
此时此刻,蜗在谢宅中焦头烂额的慕宇打了个喷嚏,又投入到部署中去。
“谢应民一死,严春华就无人可用,又把那个废物提出来用。”谢悄收回了目光,口吻也变得正式了些,“这段时日,谢应民一直出入德国医院,想把自己的病治好。”
“那……治得好吗?”宋云矜想到谢憬的病症所在,只觉得希望渺茫。
“严春华最擅收买人心,谢憬已算废人,也能让他重整士气。”谢悄说着,唇角微微一勾,“充满希望后的绝望才最痛苦,不是么?”
宋云矜不知道他在其间做了什么手脚,她只知道,谢憬接下来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话说回来。”他的声音又拉回了她的思绪,她循声看去,却见他立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一股隐隐的压迫感骤然生起,压在她的头顶上,“阿姐,我这次也算是帮了你,你是不是应当给我全盘交代,好做后续的应对?”
宋云矜仰头看着他,心中忍不住感叹,个子高就是占了优势,若非她有足够强大的心性,只怕这会儿已经双脚发软,和盘托出了。
但她不是旁的女人,她是宋云矜。
她抬起手,拍了拍谢悄的肩膀道:“等我想起你的身份,再告诉你布局。”
原本凝注着日光的眸子瞬间一黯:“阿姐还是不信我?”
“对。”她的回应很是直接,“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以你的聪明,必定清楚我这些年有多难,我但凡有一点轻信于他人,这会儿坟头上的树都有几米高了,再者……”
话未说完,谢悄那双强而有力的手臂便伸长,将她捞进自己的怀中,紧紧拥着,他的呼吸比先前急促了一些:“不必解释,你是得有这样的警觉性。”
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心口,连接着他心间最柔软的位置。
十多年前初见她,他便是被她的善意救了。那时候的她天真,热情,对一切充满善意。
经过十三年的磨难,消磨了她对世间所有的善意。
她说得对,在兵荒马乱的年月对人心不设防,只会加速灭亡。
可她虽然如此说着,行动却泄露了她的心思。
回到上海的这段时日,因为她的行动蒙受益处的人那么多,她还在试图解救更多的人。
此刻,他更心疼她的矛盾。
“不需要解释,我都明白。”他低低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回转,“我会等你想起我,等你对我放下戒备。”
宋云矜愣了愣,心头一动,双臂已经攀上他的背,将自己贴得更紧。
他那么希望她能想起他的身份,是因为他们之前曾经有很深的纠葛吗?
他对她如此包容,也是因为从前的交情么?
不论是哪一种,她都能明确地感觉到,他对她是没有恶意的,甚至甘心情愿为她所用。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用完他的同时,给足他足够的回报。
他想要的回报是什么?
是她的身体么?
女人的身体是谢七爷唾手可得的东西,她的身体又能值几个钱?
是她的感情么?
宋云矜不禁自嘲,在这种年月,人的感情比身体更不值钱。
就像宋国峰,他便想拿着那莫须有的父女之情来控制她,借助她手中的势力达成自己的野心。
这种人永远只爱自己,父女之情不过是利用,那父子之情,经得起考验吗?
她倒是想试一试了。
不过眼下的事情更重要,这次的制度没有通过决议在她的预料之内。后头,还有更大的仗要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