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螭愣,显然想不到林知皇会认可他的恨,而不是说着冠冕堂皇的大义之言。
“看....这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恨!那些人凭什么指责于我?”
程螭挺直了腰身,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依声辨位将头转了向,正面朝向上首端坐的林知皇。
“那你又凭什么?”林知皇反问。
程螭再次一愣。
林知皇继续道:“你助苗杳祸世,为祸天下,世人咒骂你难道不应该?你被某一人迫害,又与世人有何关系?”
程螭还未说话,林知皇便又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去向那害你的权贵报复,去向构建这不公世道的朝廷报复都可,却唯独不该向手无刀兵只能随波逐流的百姓报复。”
程螭哽声。
“怎么,因为百姓是弱者吗?所以你敢对他们为恶?还是........你想仇恨转嫁,让那些受你之祸的百姓去替你恨.....你所恨的那些仇人?”
林知皇这话直达程螭心底,更将他周身强撑的理所当然全部打散。
衡历见程螭露出这种表情,心道一声不好,强压心中的害怕,拿出赴死的决心抬头向上首主位端坐的林知皇喝道:“什么祸世,我们门主是在救世!”
“就会叽叽歪歪说一些狗屁道理!娘们儿就是........”
大将衡历呵斥林知皇的话声还未落,就见上首主位的林知皇轻描淡写的对他立于身后的亲兵,做了一个刀切的手势。
衡历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脖颈一凉,下一刻他的视线骤然下落,然后就看到了自己被捆缚的双脚。
再后面,衡历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衡历断头的脖颈处喷出大量鲜血,滋了跪在一边的程螭满头满脸。
便是程螭看不见,只听周围的动静,以及喷到头脸上的鲜血, 也大致知道了这会周围发生了什么,临死的恐惧让程螭连咽下了好几口口水,这才让自己勉强镇定下来。
林知皇看到这样的血腥场面眼睛都没眨一下,又声线平稳的对那一刀斩下衡历头颅的亲卫兵吩咐道。
“将这清平军大将的头颅挂在营地门口,以儆效尤。”
“诺!”
清平军大将衡历的头颅被提走后,很快清理他尸身的士兵也进了来,待已死的大将衡历被全部清理出帐,程螭额上已全是冷汗。
程螭双目看不见,所以听力加嗅觉久而久之就更胜于常人。
其他人不说话时,程螭的听力加嗅觉就会更加被放大,周围士兵的清理尸体的身影,还有他们平稳的脚步声,以及周围弥漫的血腥气,这无疑是一种被放大的心理折磨。
死亡的那一刻感觉是什么,只有死亡过的人才知道,但等待死亡的过程无疑是最令人恐惧害怕的。
饶是程螭觉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绝佳,此时也是真有些心怵了,心理防线有些被攻破。
林知皇见差不多了,才又缓声道:“好了,吵人的衡历出去了,程参军来说说,你的恨意究竟该向着谁去?”
明明是寒冷的冬日,跪于下首的程螭额上汗水却越流越多。
林知皇又问:“你助纣为虐,该是不该?被你祸害的百姓,是不是无辜?”
程螭沙声反问:“殿下究竟想从我这知道什么?”
“本王觉得程参军与那些心黑之徒还是有些差别的。”
程螭嘴唇颤抖:“所以呢?”
站在程螭身侧的忽红抬首看向林知皇。
林知皇对忽红摇头,忽红收了手,没再给程螭苦头吃。
“所以本王觉得你虽得苗杳重用,却非是苗杳的死忠。”
“殿下有何话不妨直说。”
林知皇漫不经心地问:“你对苗杳可有留后手?留的后手是何?”
程螭紧张一笑:“殿下当真是聪明。”
忽红喝道:“大胆,你也配评价主公!”
林知皇这次没有阻止忽红呵斥程螭,又问:“所以确实有了?”
“给了殿下,殿下会不杀我吗?”
林知皇笑了:“你十恶不赦,本王怎会不杀你以儆效尤?”
程螭也狞笑道:“那横竖都是死,我为何要助你?”
“本王可以给你留个葬尸之地,还可以......将你所痛恨的大济朝廷彻底推翻。”
程螭面上的狞笑彻底消失了:“殿下好大的口气。”
“至少就目前看来,本王说这话给你,比苗杳说这话给你可信。”
程螭沉默了。
林知皇也不催促,静等程螭想清楚。
良久后,程螭才又开口道:“殿下果然与一般上位者不同,若是别的人,定会先答应饶在下不死,等套出话来后,再结果了我。”
“本王不屑于骗将死之人。”
“好一个......不屑于骗将死之人,哈哈哈!”程螭悲凉地仰首大笑。
笑过后,程螭无神的双目中涌出泪来:“既然殿下不屑于骗将死之人,那螭便信你一回,但螭除了殿下方才给的承诺,还想再求一事。”
此次大笑过后,程螭仿佛洗净了铅华一般,周身戾气全消。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