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林海将要辞京南归,终是将黛玉送回了荣国府。贾母拉着他哭了半日,只说贾赦不孝。又命人去喊宝玉来。林海哪里知道他们府里下人换血之事?还以为是因不许宝玉入女孩儿们的院子违了她的意思,只虚应付几句罢了,回头竟又特寻贾赦拜托了半日。贾赦自然是拍胸脯保证“都包在我身上。”直至林海出府,宝玉皆不曾露面。
贾母大奇,向鸳鸯道:“早就告诉宝玉今儿他林妹妹会回来的,也特让他别去上学,怎么竟没有等在这儿?”
鸳鸯踌躇了会子,道:“要说起宝二爷,如今跟变了个人似的。日日上进不说,连宝姑娘那儿他都不去了。”
贾母点头道:“我早就知道宝玉是个好的,从前不过还小、不懂事罢了。你瞧如今,他老子都日日夸他呢。看谁还抱怨我护着他!”
鸳鸯忙奉承了几句,心下却是有几分明白。天下哪里有自己忽然就懂事的理儿?宝二爷也是自打二房失势才忽然上进罢了。
贾母遂命那些给姑娘们守院子的女人,不得再拦着宝玉了。那些女人口里应了,另有贾赦特使人来叮嘱万万不得再放他进去,都以为来日有的热闹好瞧了。偏这日宝玉下了学,知道黛玉归来,竟压根儿不曾过去,只使人送了许多他平日攒的好东西罢了。可叹林黛玉如今一颗心都挂在她父亲身上,只焦急万分,委实无暇分神去旁的上头。
贾琮等在码头送林海一行人上船。他特拉着秦三姑悄声问:“那个人相信你走了没?”
秦三姑黯然道:“倒是信了,只是他在我那知古斋撂下话,要等我回来。”
贾琮宽慰道:“此一时彼一时,等你去南边再回来快也要大半年,说不定许多事都变了,他早已回军营了也未可知。”
秦三姑叹道:“我却是不明白,我如今都肯做个外室了,他竟连这个都不答应?”
贾琮拍手道:“三姑姐姐!这个叫做男人的占有欲,你们女人不懂的。他觉得你是他的所有物,他虽爱你,却不能让你在他控制之外。你若让他糊弄得信了或是心软答应他了,从此又是黑天白日的内宅争斗,何等憋屈,好人都要憋出变态来。”
秦三姑忍不住敲了他一下,叹道:“自由日子过惯了,若回那里去,我怕是当真会憋得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贾琮道:“憋得心理扭曲呗。你多幸运啊,正好遇到林姑父肯雇你,他的官还大、又深得圣心,纵然让那个霍煊发现了也能仗着他的地位死赖着。”
秦三姑笑道:“我自会护着你姑父平安便是,哪里来这些废话。”隔了会子,又道,“后来那老太妃也来说了些胡话,什么既往不咎云云。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她以为我还如当年那般敬她么?”
“扑哧!”贾琮忍不住笑了,“告诉姐姐另一句话,这叫做婆婆的占有欲。你既然是她儿子的、她儿子的就是她的。故此你的产业都是她的。她是在眼红你那一大摊子事业,恨不得都是她的才好,谁嫌钱多呢。世间好男人多的是,何必非要定她儿子那么一个没脑子又不敬重你的?”
秦三姑瞪他道:“胡扯。”
贾琮笑道:“本来冯大哥也不错,他比霍煊有担当、也知道尊重你。可惜他有老婆了。要不你瞧我们镖局可有你看得上的?”
秦三姑摆手道:“罢了,紫英是我朋友,莫瞎扯。”并同僚之谊。“你还太小,许多事你不懂。”
贾琮撇嘴道:“我是小,然许多事我也懂。霍煊此人既不爱他王妃也不真爱你,他王妃倒霉、已经嫁给他了没法子、这年头和离太艰难,你却是有运气摆脱他的,横竖不认账就完了呗。”
秦三姑只摇摇头,不再多说。
贾琮又拉了拉她的衣袖,眨眼道:“你已经不喜欢他了对不对?”
秦三姑何许人也,立时沉下脸来:“你不许胡闹。”
贾琮满面无辜:“我何曾胡闹了?”
秦三姑挑明道:“我若想寻他出气自己会下手,你不知道他的本事,不许乱动。”
贾琮举起一只右手:“保证不乱动!”
秦三姑眯起眼来瞧着他:“等我回来再说。”
贾琮撇嘴道:“等你回来得等多久。”秦三姑遂直直的盯着他,半日,贾琮投降,“知道了……”
秦三姑轻叹一声,抚了抚他的小脑袋,却没说话。
那头林海一眼瞥见幺儿背了个包袱,因怒目道:“你做什么呢?”
幺儿行礼道:“送先生到了扬州即回。”
林海挥手道:“不许凑闲热闹,与你无干。再说我已同苏铮说好了的。”
幺儿一言不发。
贾环劝道:“姑父让他去呗,上回中了调虎离山,他一直耿耿于怀,不让他去他能烦闷到死。”
林海执意不答应,偏幺儿只跟着他走,到了上船的时候直接跳了上去,说什么也不下来。
贾琮在码头上笑眯眯冲他们摆手:“姑父、幺儿哥哥、三姑姐姐一路平安~~”
林海万般无奈,只得指着他骂了半日,而后日日与他加功课泄愤。横竖在船上也没法子写字,幺儿又极乐意念书,竟半分没觉得不好。秦三姑与他熟识多年,行船平稳了二人也时常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