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开始练些笔势了。虽早年居于市井、场面上的见识少些,于林海看来倒不是坏事。如今他父亲富裕了许多,他身上既无纨绔子弟的骄娇二气,也无市井俗人之庸碌短见。又因他最先是学武的,时常将文武之道糅在一处思量,倒是寻出了许多共通的道理来。假以时日,能成大器。
林海这些年忙于公务、俗事累牍,不曾细心教导过一个学生晚辈,忽然得了这么三个,乐得嘴角都拉不回来,立时留他们三个用午饭。旁人还罢了,唯有贾琮先“嗷”了一声,要了好几样他爱吃的,半分不客气。偏林海喜欢的紧,一叠声的喊下头的人做去。
贾环贾琮又到后头去见黛玉;幺儿因是不是亲眷,留在林海书房练字。林海在他后头瞧了会子,不住点头,忽然问道:“维斯,你可愿意同我往江南去?”
幺儿一惊,旋即明白这是想收他入门,不禁喜出望外。偏他思忖了半日,终说:“得先生眼青,维斯荣幸万分。只是我如今还在跟着一位先生学武;武学之道不可一日耽误,不然定是学不成的。维斯纵天赋平庸,也想试试文武兼修。虽有几分狂妄……依着琮儿平日常说的一句话,人总有无穷潜力,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呢?”
林海听了又是惋惜又是赞成,道:“罢了,你想的很是。年轻人总该试试能飞多远去。”又觉得贾琮这话定然不是他从贾赦那儿听来的,却不知是从何处学舌来,甚是有理。
打这日起,他们三个的学业便无声无息的由林海接手,黛玉颇有几分无名的不满,只得偶尔挑他们功课的不足来舒解一番。
黛玉跟她父亲离了府,旁人还罢了,宝玉如何过得下去?日日如丢了魂儿似的,浑身不自在。偏贾琮他们去寻林海念书都对府里说“到镖局练武去”,故此一时也没人提醒他。去缠着贾母接林妹妹回来,贾母又说“人家父女才团聚,哪有就去接的道理?你且等等,待你姑父回了南边便接回来日日处着。”终有一日他忍不得了,带着茗烟悄悄打听着摸到荔枝巷来。
林海中午才把那三个学生送走,听闻他来了,也挺高兴,只当也是来请教学问的,连连点头让请进来,暗赞虽两个大舅哥不过尔尔,几个孩子都十分好学。
宝玉进来倒是不曾失礼,端端正正向林海一躬到地:“林姑父好。”
林海捋着胡须让他坐下,含笑问:“你今儿怎么来了呢?”
宝玉道:“因许久没见着林妹妹,想的慌,特来瞧瞧她。”
林海成日让贾琮追着拍马屁,耳朵里灌满了“姑父惊天大才、如不多请教几回岂不悔恨终身”这般虽不着边际、却有几分顺耳的话,满心以为又能听见一回,闻言不禁怔住了。
宝玉见他不言语,又说:“姑父不知,自妹妹来了我们府里,原是我日日陪着顽笑,一桌子吃一床上睡的长了这么大,如今这么些天不见,委实想的慌。”他还待往下说,忽见林海面色猛然沉了下来,如他老子瞧见他的功课一般,吓得不敢说了。
半日,林海森森的问:“玉儿不是与你几个姐妹们住在一处院子的么?”
宝玉忙说:“起先妹妹刚来的时候就在老祖宗屋里的碧纱橱住着,我便挪到那外头的炕上;开春后我们两个的屋子也都在老祖宗院子里的。后来家里给姐妹们搬院子,她非要跟着去,说是同姐妹们在一处热闹些。我本来不肯的……”他忽然想起来,林妹妹搬院子乃是眼前这位姑父大人亲笔书信要求的,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
林海记性本来就好,独养女儿不在身边,唯有每月两封信慰藉罢了,故此黛玉那些信他几乎都能背下来。因细细算了算,黛玉在贾母院子住的时日不过八九个月,那会子还极小,不禁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又想起黛玉在书信中说了,那年本是贾琮得了许多礼物统统转送给他姐姐、至那位二姑娘屋里塞不下、贾赦因此张罗着给女孩儿们搬院子的,暗赞琮儿果然是个小福星。
因猛然疑心贾母将黛玉留在自己院子与这个外侄一道养着,只怕有旁的心思。眼前的孩子虽长了一副好模样,未免轻浮。今日如此冒失的上门来,说的话又如此懵懂,何等不知世事。琮儿环儿都小于他,都比他明白些;比维斯愈发比不了了。林海岂能瞧的上?看他仍一副期待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难怪那日提起这个贾宝玉的时候,司徒磐面色奇特,讽为“那只凤凰蛋”。遂说:“玉儿这两日身子不大好,不便见客。”
宝玉急了:“林妹妹病了?怎么病的?可瞧了大夫不曾?”又跺脚道,“终是不如在我们府里的好,这才出来几日?快些回来才是。”
林海不禁又恼又啼笑皆非,又不便与他一个小孩子计较,摆摆手:“无碍,歇几日便好了。”因端起茶来,“你出来想是家里不知道的?”
宝玉偏这会子没明白他的意思,垂了头:“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林海又问:“带了几个人?”
宝玉不支声,林海便知道只怕唯有这会子在外头立着的那个小幺儿一个,且方才他上来磕头已是见着了,显见与维斯不是一回事,不禁连连摇头:“何其胆大,如遇上拍花子的呢?”便命人好生将他送回去。
宝玉急了:“让我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