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人虽然不太服流放归来的宋砚和“野医”沈南依,但好在有张大人在,他们也没有太过分,顶多就是背地里说些闲话。
在张大人和宋砚共同统筹下,疫情日渐向好的方向转变,县城也日渐有了鲜活的气息。
夏季快要结束时,城中的瘟疫终于全部清空了。
宋砚和张大人带着众医者返回京师的那日,一路上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在物资十分紧缺的情况下,还有人把自家的鸡蛋和粮食省下来一点送给赶路的医者——这是他们现在最珍贵的东西。
太医院的医官们倒是应对自如,他们本来也不缺那点东西,但百姓们一片心意,许多医官也不禁被感染,感觉到自己仿佛做了一件应当彪炳千秋的壮举。
万医谷的大夫们从未被人如此热情地接纳过,个个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有人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他们怀里,他们仿佛触碰到烧红的炭火一般慌忙躲避,或者干脆塞回去夺路而逃,甚至有医者还东西时不慎失手掉落了鸡蛋,突然惊恐万状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此而导致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顿时变得一片混乱。
太医院那些医官见了,皆嗤之以鼻。
“果真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有人嘲讽道。
“我们离他们远一些。”
“可别让别人以为他们是跟我们一道的。”
……
沈南依看着万医谷这次在百姓之中引起的反响,心里有些发酸。
万医谷,终于走到了这片尘世中来了。
他们只是在谷中待得太久,活在前谷主的阴影中太久了,不知该如何与旁人相处。
也许终有一天,万毒谷曾经留在他们心里的伤疤会痊愈,万医谷的医者也可以像天下普通的大夫一样,融入万丈红尘,不慌不忙地行走世间。
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成为普通人,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可为了这个愿望,他们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且不论解开毒体过程中所承受的巨大痛苦,单单是这两年多来,谷中的每一个人,为了能够早些出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几乎都是夜以继日地钻研医术。甚至连那些新入谷的孩子,都不曾有丝毫懈怠……
宋砚察觉到她眼眶有些发红,慌忙问:“南依,怎么了?”
沈南依摇摇头。
她只是觉得开心,很开心,开心得想哭。
她好想和宋砚分享她的喜悦,可有关万毒谷的事,她一句也不能提。
于是,沈南依握住了宋砚的手。
就这样,就好。
“南依,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宋砚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沈南依摇摇头。
她不愿说,他便不再追问,反手拉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也许这样,她能安心一些。
回京的一路上,除了张大人有一匹马,以及城中仅能凑出的十辆马车,其他人都得依靠自己的双脚走回去。
那些太医院的医官们生怕自己抢不到马车,为了争一个位置,挤破了头皮,丑态百出。有人把一只脚已经跨上去的人拉了下来,有人拽住别人的头发,有人刚把别人挤下去,自己又被人挤了下来,有人揪彼此的耳朵,有人破口大骂,有人翻旧账……到最后,个个弄得狼狈不堪,好不容易都抢到了座位。
万医谷的弟子没听到冷月的命令,一个也没敢动。
张大人见状,让太医院的医官们四人乘坐一辆车,最后还空出来六辆。
张大人对沈南依道:“沈大夫,实在抱歉,万医谷的大夫恐怕坐不下,只能劳烦他们换着乘坐了。”
沈南依道:“无妨。”
张大人见她如此大度,不禁感到欣慰,“多谢沈大夫体谅。”
沈南依对冷月道:“冷月。”
冷月忙抱拳道:“谷主。”
沈南依道:“你安排吧。”
冷月道:“是!”
回完沈南依的话,冷月转而对万医谷众弟子道:“所有人听令!现在,每相邻的四人为一组,组成二十五组,给你们五辆车,每一组一辆马车,每隔一个时辰轮换一次,不得争抢,否则严惩不贷!”
众人齐声道:“是!”
万医谷的人很快便排好了小组,每一组中间留下了大约半臂长的空隙,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冷月道:“前五组,上!从最后一辆马车开始!”
眨眼间,最后五辆马车迅速坐好,步行的队伍都自动走到了最前面。
冷月走到沈南依面前,拜道:“谷主,还有一辆马车,留给你和宋……公子,我带他们先走。”
沈南依点头道:“嗯。”
冷月迅速站到队伍旁边,一声令下:“开拔!”
众人道:“是!”
队伍便迅速移动起来。
张大人、尤大人、宋砚和一众医官,皆看得目瞪口呆。
张大人走到宋砚旁边悄声问:“他们莫不是经过训练的兵?”
宋砚摇头道:“此事我也不太清楚。”
张大人捋了捋胡须,笑道:“沈大夫的弟子,果真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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