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声音很小,不过陆缺还是清晰听见了。
回眸看去。
那身材干瘦如枯柳的说书人,低头剔着指甲,不时耸肩冷笑,一脸阴阳怪气,好像二流子似的。
说起来,看他面相,岁数起码也得五十朝上了,却没一点长者的端正仪态……
老二流子啊!
陆缺没兴趣跟说书人做口舌之争,他爱扯什么扯什么去,说书的,不就是靠着嘴皮子混口饭吃吗?不拽两句“天机”、“命数”显得高深莫测,也招揽不来听众。
他向说书人抛去了一眼,扭头便走。
晨光熹微的石牛街,就剩说书人自己立在说书摊前。
有些尴尬。
片刻后。
说书人从袖底取出一张黑纸,黑纸有影无形,似非实物,题头上书“幽冥”二字,中央盖了一枚宝印图章,那图章黑气缭绕,宛若通过异界的入口。
宝印图章下面,一行篆书文字。
“陆缺,十五岁,枉死。”
而此黑纸,正是幽冥的勾魂文谍!
压上幽冥的宝印图章,便是终结了人的一生,死人魂魄,便会自然而然得魂归于幽冥。
说书人双指夹起勾魂文牒,冲着陆缺渐行渐远的背影摇了摇。
没有任何反应。
陆缺的生魂也没有因勾魂文牒的牵引,晃动丝毫。
说书人将勾魂文牒收了回来,低头看着上面的七个字,脸色迟缓,不可置信。
“那小子今年已经十六。”
“锁龙镇上有谁,有这么大能耐,给他改了天机?”
正出神之际,黑纸突然燃烧起来,把关于陆缺的那几字烧得一干二净。
黑纸燃烧后的灰烬,落到地面,霎时引起一股旋风,呼啸而起,显出许多模糊不清的画面。
那是陆缺的生涯经历。
只是画面越来越模糊,最终竟变成了透明。
好像陆缺之前的十六年,所做之事,以及身上因果,全部隐匿了。
说书人脸色难看,“那头狼没有这么大本事。”
谁———
说书人仰头向天,发出一问,然后双眼眼眶就开始流血。
身子蓦然一晃,扑通跪倒在地面。
这显然是受到了某种伟岸力量的反噬,说明所问之人,所问之事,说书人还承受不起!
………
陆缺到春晴楼订西瓜,朱与这次没有完全应承。
不一定有!
毕竟锁龙关周边乃边陲之地,气候不可理喻,冬天极冷,夏天极热,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周边郡县的财主老爷们,肯定会抢先去收购。
春晴楼面子不大,未必能收购得到。
没办法。
陆缺离开春晴楼,出了镇子,经过公差营房时,听到刀风呼啸之声,远远望过去了一眼。
原来是祝百寿在练刀。
陆缺不留神就到了练气一层,这对祝百寿和宁归刺激不小,心里都憋着股劲儿呢。
尤其是祝百寿,家有亲眷在镇邪司担任要职,而自己二十五六了,连先天宗师境界都还没圆满,想想都觉得有辱门风,非常之羞赧。
祝百寿瞧见陆缺,不好意思了起来,连忙摆手,“去去去!”
其实,哪儿有人嘲笑他。
陆缺照例到了界山寒潭,打坐炼气,翻几页《黄庭记略》增长见闻。
………
几天匆匆过去。
陆缺孜孜不倦地炼气,丹田内的九寸方圆,扩张了到一尺一寸。
按这速度,达到炼气二层,恐怕就得三四个月!
而修行境界,越往后越难,需要的时间也越多,要接近杨鹤的练气六层,真不知道得什么时候?
有一点奇怪的是,乾坤化气壶的投影这几天也在逐渐扩大。
不仅投影了陆缺的家,连左右邻居的房子也投影了进去。
很莫名其妙。
陆缺依旧没管,反正现在也参悟不透。
这天。
在寒潭边儿炼气已毕,陆缺准备往山里延伸一些,去碰碰运气,若是能够碰上实力不太强的妖兽,就炼化了。
按照《黄庭记略》的叙述,妖兽的妖晶中蕴含灵气。
反正有乾坤化气壶在手,可以炼化妖晶中蕴含其他驳杂阴邪气息,直接吸收妖晶灵气,也没什么问题。
陆缺拎着寒铁宝刀,穿过幽林,抵达那间石室的位置。
有悲凉古埙声穿过山烟,悠悠传来。
那声音像是洪荒仙古时代的悲歌,摄人心魄,也让人觉得无比沉重。
陆缺体内气机受到古埙声影响,塞在胸口正中,上不去下不来,脸色都白了,慌忙向着西面拱了拱手,捂耳逃走。
逃出两三里,古埙声才被甩在后面。
陆缺跌跌撞撞地听了下来,双手按住一株古树树干,弯腰喘息,只感觉心脏好像是要跳出来似的,血液汹涌地冲向头顶。
倒霉——
他是个听人劝阻吃饱饭的人,最起码还是愿意听白湛的劝告。
这回绝对没想去招惹住在青丘狐坟的苏萱,还隔着十里路呢?
苏萱八成不是针对陆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