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爷这个人,特别的要面子。 她也不知道他脑子是咋想的,一心偏向了大女儿李红艳,却依旧认为自己对几个儿子都不错,他养大了他们,他们就得心甘情愿的给他养老。 这道理其实也不错。 可实际上,人都是有感情的。 就拿她爸李红伟举例子,她那时候上学,没钱交学费,他爸李红伟去山上的煤窑子里,给人拉煤挣钱。 后来她才知道,那活有多苦。 只有半人高的洞口,人是跪在地上爬进爬出的,肩膀上绑着绳子,拖着身后装煤的小架子车,膝盖手掌都磨破了流血,吃不好,晚上睡的山洞,潮湿的被子都差点拧出水来,他也睡不好。 从早到晚的给人拉煤,有一次,煤拉的太多,拉出洞口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翻了,架子车的把手重重地顶在他的胸口,他疼的受不了,却还是强忍住了,继续干活,在洞子里拉煤。 后来过了好几年,拍片子才发现两根肋骨骨裂,后来已经长好了。 想想那时候他有多疼。 这就是为什么,她爸李红伟脾气暴躁,对老婆孩子没耐心,偶尔特别执拗犯了糊涂事,她伤心难过,也依旧能认他这个爸的原因。 那时候,他为了给她和妹缴学费,为了给家里盖房子,吃了太多苦。 可那个时候,她爷也穷吗,他手里没钱吗? 他有。 她爷很会养牛,常年家里都四五头牛,每年都会生小牛犊,再卖两三头牛。 因为儿子多,还种了十来亩地,交公粮以后还能卖一部分,钱的都捏在他自己手里,一年少说能赚四五千。 他有钱,自己也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给孙女一二百块的学费,他是轻轻松松的,一年收入四五千。 但是他的钱,都给大姑家用去了,买种子,买化肥,给三个外孙子,鹏飞、鹏博、鹏乐交学费,书费,还帮着她姑买了自行车等等。 他说:“你大姑不容易,你姑父干不了重活,三个儿子压力大……”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爸在煤窑子里卖命拉煤,就差卖血,骨裂疼的要命,还躺在潮湿黑暗的山洞里睡不着的时候,想起使劲儿帮着自己大姐,却从来没有帮他一把的亲爸,他心里会没有感受吗? 还有他二叔李红建,别的不说,她也不知道。 但是他家的土房塌了一角,成了危房,晴天漏风,落尘土,雨天,雨水直接混着泥水淌进屋子里,逼的寡妇带大最能闷头吃苦的二婶王小琴都哭着回娘家了,她爷也没有出一毛钱,想着帮一把。 你的钱,你是想给谁花,就给谁花。 当儿子的,确实不该惦记着。 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在儿子小的时候,年轻的时候,他们需要的时候,没有帮他们一把,等他老了,儿子们也上了年纪的时候,从哪里挣钱给他养老呢? 前世,她二叔孤家寡人一个以后,就一直在外地打工,几乎不回来,三叔李红强也常年打工,不着家,四叔李红刚被媳妇杨晓慧管的死死的,他也没钱能拿出来。 只有她爸李红伟一个,就这么给她爷给作践了一辈子。 她爷她奶要养老,年纪大了,这病那痛的,花钱的地方多。 她和李羽菡还要上学。 她爸没文化,为了能多挣钱,就只能卖苦力,多包几亩地,靠种地多挣点钱。 后来,她爸浑身是病的时候,颈椎病、风湿病、失眠,头痛等等的病,也成了她和妹妹李羽菡的负担,每个月的工资大半都要用来给她们爸李红伟看病,她妈也住院好几次,她和妹妹焦头烂额。 挣的钱,全送到了医院里。 她家这么难,她爸李红伟赡养老人,压力这么大,做手术需要钱的时候。 她爷说,“我没钱”。 她大姑说,“我也没钱,我哪有钱。” 对于她爷生病,又需要花钱住院的时候, 她大姑说啥了? 她说:“我都是嫁出去的女儿,娘家的事儿我不管,我也管不了,没人听我的。” 娘家爸妈有事儿了,需要钱,她不出钱,就光出一张嘴,指手画脚,她爸李红伟脾气急,肯定不会听她的。 哎,养老? 养啊。 但是指望多余的感情,她爸是没有了,她也没有。 “你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儿……”旁边她小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把刚才家里发生的事儿说了。 李羽彤愣了一下:“三叔这是想啥呢,竟然敢跟我三婶动手?” 李红霞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刚才,我也要气死了,一个个的,全都是糊涂鬼,你爷还在瞎咋呼,让你三叔使劲打,他就是恨不得把你三叔家给作散了似的。” 李羽彤皱了皱眉头,三叔家的事儿,她插不上嘴,她三婶鼻青脸肿的回到城里去,就看她是啥想法,咋跟她奶说了。 赵雪燕含着眼泪回了城里头,到了自家的房子以后,又怕老三李红强犯神经,又找上门打她。 就带着李羽婕去找了陈小英。 陈小英这时候跟老四李红刚一家子过年,李羽梦把客厅翻的乱七八糟,老四媳妇杨晓慧正坐在茶几前吃橘子。 赵雪燕就是这时候来的。 “三嫂,你这是咋了?” 今天一大早的,老四一家子就来了,还不知道村里头发生的事儿。 “你让人打了?”杨晓慧震惊地的瞪大眼睛。 赵雪燕当下就哭了:“妈呢?妈在哪儿?” 李羽婕在也一旁掉眼泪:“我爸打我们,呜呜呜。” 杨晓慧张大嘴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她这个人彪悍的很,又疼女儿,这事儿要是放她身上,敢动她的孩子,她拿命去拼。 所以,在看到李羽婕也被打了以后,她是有点同情的。 “妈在厨房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