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她的只有沉默,和男人漫不经心往后舒展的动作。
褚寻读懂了,她看起来挺平静地一颗颗解开大衣扣子,指尖细微颤抖露出几分惊慌。
没有用的。
她脱掉外套,如剥洋葱般剥掉自己身上层层布料,最后只穿着单薄内衣站在他面前,双手环着臂膀,任由空气侵蚀。
她听见所剩无几的自尊破碎,眼眶泛起热意,嘴唇紧紧抿着,不让眼泪掉落。
“很委屈?”
男人清冷淡漠的声线从身前响起,褚寻微微摇头,“没有,先生罚我,是为我好。”
“既然知道为你好,为什么还要上来?”
刚才她一脸冰冷闯进办公室的时候,他还以为怎么了,结果劈头盖脸就质问他的决定,挑战他的底线。
这么多年,他就是这么教她,遇到事不管双方地位,手中筹码如何,冲动行事吗?
褚寻咬紧唇角,用力到泛白,唇间尝到些许血腥味,她脸颊憋得通红,才小声问出心里疑惑:“齐小姐已经回来了,您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放?”
谢衍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好看的薄唇漫不经心挑起,一双漆墨凤眸情绪很浅地上上下下地扫视女人一圈,“褚寻,我是不是太骄纵你了。”
他这段时间确实忙没怎么关注褚寻,但她不该因为这些小问题就把矛盾上升到他身上,并且理所当然地向他提要求。
就算玩腻了,也是他先开口让她走。
办公室内开着恒温空调,褚寻却还是觉得冷,她瑟缩着身子,刚想回答,就猛地被谢衍掐住脸,迫使她看向落地窗。
光明几净的窗户里,模糊倒映她瑟瑟发抖的身影,宛如幼鸟般蜷缩着,企图找到可以依靠的港湾。
可面前男人无情地打碎她的幻想,视线在透明窗户里相对,再无当初对镜相视的复杂,他面无表情,语态是冰冷的陈述:“看清自己身份了吗?”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没资格顶撞自己。
哪怕他今天把柳铭艺裁掉,她也必须劝柳铭艺收拾东西离开,而不是为她讨回公道。
她还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的人。
褚寻愣愣地看着那道身影,心尖涌起密密麻麻的酸痛。
终于明白自己在谢衍心里什么都不是。
架空柳铭艺,或许只是他给她的警告,提醒她记住身份。
别妄想,别越界。
褚寻忍着胸口近乎窒息的痛,她想大口喘气,表面却依旧温顺乖巧地点头,向他保证下次不再犯:“对不起,我最近状态有点差,很快就会调整回来。”
说完,她沉默地垂低脑袋。
谢衍安静凝视两秒,松开手。
对她这副六年如一日的顺从懂事感到无趣。
他随意地摆手,“穿好衣服走吧。”
褚寻小幅度颔首,瘦削背脊弯折,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穿戴整齐,不露丝毫破绽。
穿好衣服,她没看男人,倒退着小心翼翼离开办公室。
品牌设计部因为设计稿泄露和柳铭艺被分权的事闹哄哄,她回到部门,里面却顷刻间安静,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是在谢总那受气了?”
“肯定啊,柳经理护不住她,她当然要去找谢总求庇佑。可惜,咱们谢总心里只有白月光,没有她这颗蚊子血。”
闲言碎语钻入耳中,激不起半分涟漪。
褚寻收拾桌面废稿,按照培训内容继续学习,那些人见她没反应,翻白眼吐槽一句假清高,感觉没劲,散开去忙别的事了。
临近下班,褚寻把画稿全部塞进包里,到点打卡走了。
回到香山公寓,她囫囵洗了个澡就坐在工作台前,原本准备今晚打板一条半身裙出来,做到一半脑袋越来越昏沉,身体旧伤也隐隐作痛。
摸了摸额头,有点烫。
手机忽然震动,打断她的思路。
滑动接通,点击外放。
“小寻,你在家吗?”
秦言言嗓门一向亮堂,很容易辨别。
褚寻拿着手机来到客厅,翻箱倒柜找药,嗓子有种滞涩的哑:“在,怎么了?”
“刚好路过蛋糕店,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巧克力慕斯,准备去找你,”秦言言说:“听你声音不太对,感冒了?”
从柜子里找到感冒药,褚寻拆开包装,扔了两片进嘴里,干咽,药片划过喉咙,像拿刀在割肉。
她倒杯冷水润喉,轻咳两声:“嗯,你到公寓给我电话,我下去接你。”
“行。家里还有药吗?我再去买点。”
“有的。”
“那你等我十分钟,很快到。”
挂断电话,褚寻直接仰躺在沙发上,随便抽出条毛毯盖肚子,放空脑袋盯着天花板,眼前却浮现谢衍冷言冷语的一幕幕。
她忽然想笑。
六年啊。
整整一千八百个日夜。
换来的,只有他漠然一句“认清身份”。
嘴角弯起的细微弧度氲满苦涩,她自嘲地笑出声,侧身抱住双腿,膝盖轻轻压着肚子。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