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闻焕章的一席话,有些事情,王伦突然就想通了。
此前王伦一直觉得,北宋遭遇“靖康之耻”,接着又有南宋坚持了一百五十余年,到了元朝末年,红巾军还打着赵宋的名义起事,可见若没有外敌入侵,大宋朝不曾分为两段,此刻应该是处于一个王朝的中年期的。
在一个王朝的中年期搞造反,难度实在太大,但闻焕章说如今的大宋朝已显“亡国之相”,王伦突然就想明白了。
北宋根本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大一统王朝,所以王朝周期律对于北宋而言,并不完全适用。假设辽、金皆非异族政权,那么宋辽两国相争对抗百余年,本该是金国来完成历史赋予宋、辽,但两国却没有完成的大一统任务。
但偏偏辽、金皆是异族政权,所以阶级矛盾就被更为剧烈、冲突的民族矛盾所掩盖,所以南宋与金、南宋与蒙古,都是民族矛盾持续爆发的产物。
那么他王伦现在领导的梁山势力,与北宋的对抗,就是内部矛盾,百姓民众的反抗心理并不是那么强烈的。
所以管他娘的什么“靖康之耻”,管他娘的皇帝还姓赵,他王伦要做的大事,就是完成华夏民族内部的一次重新洗牌和整合,再现汉唐的无上荣光!
因为梁山势力自崛起以来,就在不停地对外作战,这导致王伦、许贯忠、萧嘉穗三人,对梁山未来的考虑与规划,就不由自主地从军事角度出发,却不是说许、萧二人的战略眼光就不如闻焕章,只是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
而且此前王伦等一众头领都知晓,梁山要崛起,朝廷肯定是不可能不管不问的,实在是京东两路距离东京城太近了。
但如今的天下形势,是童贯领重兵攻方腊,梁山又击破了高俅,那么在方腊被平定之前,朝廷不可能再有余力继续攻打梁山,王伦需要考虑的事情,就从对付朝廷的军事攻击,变为如何占据两路、先成割据之势了。
关注的重点一变,想法自然也有所改变。
王伦便又急切地问:“若我梁山占据京东两路,当如何治理以安民?”
“不过是整顿吏治、减免赋税而已!”
“若我给先生一县之地,先生会如何治理?”
“更换小吏、加强监管、刑罚公正、限制富户、打击豪强、实民以惠!”
王伦忍不住击节叫好:“闻先生若有意,可愿入我梁山军中,暂为一县之百里侯么?”
闻焕章欣然领命,他已经年过四十,生平担任的最高官职,也不过是从九品的主簿,一生才华无处施展,他心中很是焦急,否则也不会在东京城外隐居住下了。
不就是想寻个终南捷径,也施展一身抱负么?既然朝廷不用他,王伦却赏识他,他如何会拒绝?
于是闻焕章就被派往金乡县担任县令,徐京则暂时充任新兵营教官,与王焕一样,三人都列为头领,享受同等待遇。
给许贯忠做秘书的乔用德,在一旁听了,羡慕不已。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秘书”,不过是还在考察期而已,只要通过考察,他也能放一地为官了。
王伦可以立刻提拔闻焕章,是因为他上次做官已经是十年前了,与朝廷的瓜葛不大,故而先让他做一任县令,只要做得好,证明自己不是个夸夸其谈之辈,王伦肯定会继续提拔他的。
这样的流程,不用明说,闻焕章也是心知肚明,故而并不抱怨。
且说许贯忠领了六千兵马,直奔雷泽县而来。先前大战时,梁山兵力有限,没办法对高俅所部形成包围,连水军都派上了战场充当步兵,将高俅兵马三停去了两停,却有三分之一左右的官兵逃走了。
连带着近万民夫,漫山遍野都是,梁山各营肯定是优先本营的作战任务,故而就有几千溃兵逃进了雷泽县内。
这些溃兵为了吃喝,就冲进高俅设在县内的后勤基地抢夺,本县知县以及濮州兵马都监领着新兵来弹压,反而在县城内引发了一场大混战。
故而许贯忠领兵冲到城下,大军一摆,就有守城官兵打开城门,于是州兵、衙役、溃兵们听闻梁山大军又至,纷纷逃走,也顾不得内斗了。
仍旧一如往常梁山占据城池时的做派,许贯忠先令将后勤补给的十多个仓库给占据了,守住四门,将城内来不及逃走的溃兵镇压,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始运输缴获。
按照战后王伦与许贯忠的估计,这一战至少能给梁山争取半年左右的和平期。
若赵官家拼着派兵继续围剿,大宋朝从来不缺官兵,但问题是,现如今的朝廷已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领兵人选了。
赵官家肯定不可能将兵权再交给文官,从他提拔、信任童贯和高俅就不难看出,这位也是不愿意文官势力继续坐大的。
那么交给武将领兵呢?这可是大宋朝,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所以赵官家就得从宦官里面挑选,不过很可惜,大宋朝的宦官始终未能够形成一股稳定的政治力量,哪怕有童贯、谭稹,也只是矮子里面挑将军而已。
许贯忠虽然轻易占了雷泽县,却不准备长期占据,就此将高俅的后勤辎重一并打包带走,又抓了千余溃兵,然后缓缓撤出。
这一次,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