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的朝廷军队,阵形排列一向是“刀枪在前,弓弩在后”的,以官兵千人为例,则弩兵至少有一半,弓兵则为十分之三,剩余的刀盾、长枪兵只占十分之二。
宋神宗熙宁年间,有个西夏党项羌酋长李定,投奔大宋,献上了自己改进的神臂弓,上箭时需要人力据地而蹬,理论射程可达三百步,百步内可以洞穿重甲,故而大宋军队多有列装。
神臂弓虽然名字带“弓”,但实际上仍旧属于弩,是西汉时期就出现的蹶张弩的一种改进型。
按照大宋朝的制度,凡临战时,拒马在前,枪兵在后,刀盾兵次后,弩兵在其后,弓兵在最后。
若敌军推进百五十步,则神臂弓试射,视距离决定是否齐射;敌军推进到百步之内,则弓兵齐射。一般而言,两军对垒,临阵不过三四矢,就得肉搏作战,故而弓弩手也要佩戴腰刀长剑的。
西军惯于肉搏战,故而士兵根据习惯,多带刀剑、铁鞭、短枪等。
韩世忠作为火长十将,他充任本火的牌手,举着藤牌走在最前列,旁边跟着一名长枪兵,身后则依次是神臂弓手五名,以及最后三名麻背弓手。
牌手要冲锋在最前列,这种阵亡率极高的兵种,许多官兵都不愿意干,韩世忠却无所谓,若换一个统帅,以他多年积累的战功,早就可以独领一军的。
可惜童贯当初认为韩世忠与西军延安府经略司造假,不肯承认他一个大头兵杀了西夏的监军驸马,于是韩世忠再立战功时,也得不到提升,功劳就被上官侵吞,一直厮混到如今,仍旧是宋军中的底层小官。
韩世忠很不满西军这种各兵种混编的形式,认为这样的“花队”已经不适合战争的发展了,而应该设立“纯队”,即以十人为编制,全员单一兵种,但是很可惜,他人微言轻,连想要上书进言都找不到门路。
眼看距离对面的梁山贼军越来越近,韩世忠不由得一惊,因为梁山居然是十人为一个“纯队”的,他顿时羡慕了起来,若这是朝廷的军队,该多好啊!
刘延庆这一次派出了二百个火,留了三分之一为预备队,出得阵来,跟随着鼓点,前进了百步左右,就此立定。
眼看对面梁山步兵也缓缓压上,就有军官大喊,于是后面的几名神臂弓手便张起弩机,抬起手臂,朝半空中抛射了出去。
这只是一次试射,目的是为了确定两军之间的距离,但梁山那边的步兵却潮水一般地向两边分开。
韩世忠顿时一愣,心想梁山骑兵颇有战斗力,怎地这步兵如此不堪?看到对面露出一具具黑洞洞的炮口,韩世忠后背一凉,大吼:“卧倒趴下!”
他就地匍匐,伸手将长枪兵一把拉倒,韩世忠刚将藤牌护在头顶,就看见远处梁山军阵前的炮口,依次发射,喷出无数的白烟,顿时将小半个战场都遮盖了。
然后他艰难地抬起头来,就看到无数黑点密密麻麻地被抛射在了半空,直朝本阵砸来。
韩世忠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就看到不少弓弩手被砸得头破血流、有不少人扶着胳膊和腿,还有些倒霉鬼被击中了脑袋,一声不吭就栽倒在地。
韩世忠快步朝后走了两步,从地上捡起来两块碎石,拿在手中细看,都是天然的鹅卵石,不由得心惊。
大宋朝自然是不缺乏各种火器的,至于梁山是否善用火器,以韩世忠眼下的层次,还接触不到这样的情报。
但实际上蔡京为了给自家女婿隐瞒大名府城被攻占的消息,以及青州城被打破的消息,颇费了不少心思,只有少部分官员知晓,大名府和青州城都是被梁山以火药炸塌的。
民间也多有流传,可惜从关中赶来的西军,对梁山大军几乎没有任何的了解。
韩世忠没有见过虎蹲炮的威力,但大宋朝的火器发展,前期颇走了些弯路,朝着花样繁多而去,却也有工匠们开始试着研制类似火炮的武器,若无王伦的出现,也就一二十年后,南宋就开始使用火炮了。
西军也惯用火器,但主要集中在火药箭方面,韩世忠毕竟从军十余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他看到那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第一想法就是:这必然是一种新型火器!
这一轮虎蹲炮将西军直接打懵了,西军将士原本以为,梁山不过是一股实力稍微强悍的水寇,本质上仍旧是匪,自古哪有成气候的匪?
但万万没想到,梁山表现出了如同正规军一般的实力,这种心理预期与实际感受之间的落差,顿时让西军慌乱和骚动了起来。
虎蹲炮若不考虑准头和杀伤力,只考虑火力覆盖范围,最大射程肯定是要超过神臂弓的,于是很快,第二轮虎蹲炮齐射又来了。
这一次西军有了应对,士兵们纷纷躲避,但还是有不少倒霉蛋被砸伤了。战场上这种不致命的伤害,其实是很打击士气的,听到耳边同袍战友们的惨叫哀嚎,看到同伴们浑身是血,偏偏连还击都做不到,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
好在刘延庆派出的指挥军官很有经验,他敏锐地察觉到虎蹲炮的射击间隔,便纵马而出,大呼:“快,全军冲杀上去!”
韩世忠已经查看了本火士兵的伤势情况,还好,只有一个神臂弓手被砸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