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这个人,在太监这个群体中,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了。但身居高位者,在高处坐得久了,大多会产生一个幻觉:那就是天下的一切都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童贯知兵,但也仅此而已,就被一众文武官员和下属吹捧,让他心生傲气,只觉得自己也是本朝数得着的名将了。
沙场之上,偶有挫败,那是常有的事情,童贯并不觉得梁山一夜袭破两路四州兵马有多厉害,他见识过西夏党项骑兵,见识过吐蕃骑兵,却并不认为一伙水寇能有多大能耐。
不过是靠着熟悉地形、专一夜里偷袭罢了,他只需要将大军全面压过去,梁山如何能够抵挡?
这就是童贯在攻打青唐吐蕃、西夏时取得一些成就的原因,纯粹是这厮只会靠着国力碾压。
故而童贯点领诸军,向梁山泊西南方向杀去,距水泊尚有二十里左右,从左哨转为先锋前军的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就匆匆来报:
“枢相,前方不足十里处,梁山贼寇摆下了阵势!”
童贯顿时自信地笑了起来:“这伙水寇居然敢与官兵野战?迎上去!”便拍马先行,却看到远处腾起尘土,有三十余骑巡哨探马,在那里不远不近地观望。
童贯顿时大怒,心想这水寇果然好胆,便令刘延庆派一队骑兵追赶。
前来巡哨的正是马麟,他也是个有胆色的,见官兵未得军令不敢乱动,直哨到童贯的中军前面,相离不过百余步,仔细看了一番,看到一队骑兵从官兵阵中飞奔而出,这才退回。
负责巡哨的梁山士卒,都是骑兵中的精锐,更兼配了好马,刘延庆派兵追赶了一阵,始终追不上,只得返回。
哪知官兵刚退回本阵,马麟又转了回来,又观察了一番,这才施施然离去,那边童贯指派的追兵还未出列,只得又去追了一阵。
又行了数里,童贯就看到一片平川旷野之地,梁山的军马排列整齐,已经等候在了那里,于是便命就地立起将台,吩咐诸军排成圆阵。
等攒木将台立起,童贯登台远望,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梁山摆出了半弧形的军阵,左右两翼皆是骑兵,旗号鲜明,各色旗帜飘扬,全军鸦雀无声。
凡大军出征,最重旗鼓,比如朝廷的一州兵马,要设将旗、中军大旗,各营、厢、都、队,都有旗帜,方便本部士卒辨认,更有各种颜色的旗帜,设有不同的旗语,比如进攻用什么颜色的旗,就地防守用什么颜色的旗,所以旗帜向来是很繁复的。
同样还有鼓、号、铎等军队乐器,有进军鼓、冲锋号、集结号、收兵的鸣金铎等等。
童贯只以为梁山都是草寇,但看到对面旗帜,便知自己想错了。且对面梁山兵马密密麻麻,怕不是有过万之数,心中就将京东西路的文武官员痛骂了一番,怎能教梁山聚起如此气势的一支贼军来?
不但童贯被惊到了,跟随而来的各州兵马也都被惊到了。实在是童贯这一次抽调的京西两路八州兵马,久不经战阵,偶有战事,也不过是围剿山贼、拦路土匪,只会打治安战。
而王伦组建梁山军队,一开始定下的基调,就是要打集团战、打国战的,这时就显出差距来了。
治安战打得久了,将领的军事才能和思维也就被固化了,最典型的就是西汉那位“难封”的李广。李广的确算是一员猛将,也有成为名将的资质,但他在汉景帝时历任边郡太守,打的都是千人左右的小规模战斗,是对小股匈奴人入侵劫掠的反击战和治安战。
结果到了汉武帝时,要反攻匈奴,要打国战,李广反而不适应了,带的兵越多,仗打得越烂,太史公一支妙笔,也难以掩盖他根本指挥不了大军团作战的“无能”。
童贯原本的打算,是将八州兵马当作消耗,若梁山果真是一群乌合之众,自然也不用御林军出手,但酆美、毕胜二将就刷了资历,西军刘延庆这个心腹也得了资历,那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但梁山骑兵一夜之间连破两路四州兵马,眼前这支梁山军队庄严肃穆,童贯顿时改了主意,既然剩余四州兵马不放心,干脆派御林军和西军迎战。
那边王伦整肃了大军,见到官兵阵前未动,便说:“哪个兄弟前去邀战,先夺了官兵气势?”
一众头领纷纷请战,卢俊义拱手说:“众兄弟,某自上得山寨以来,寸功未立,就由某前去邀战如何?”
他一开口,众人都不好与他争了,实在是校场比试后,众头领们一致认为,卢员外武艺,山寨第一!
卢俊义便领了二百骑兵,出得阵前,来到童贯军前,大呼:“哪个敢来与某一战?”
童贯见卢俊义披挂整齐,铠甲鲜亮,持一杆长枪,相貌端的不俗,心想这贼寇中竟然也有此等人物?
童贯打的多是国战,也知道两国大军相持,常有小股军队邀战厮杀,为的是借以寻找时机,继而投入更多的兵力,左右看了一眼,便下令:“酆将军,你去迎战!”
没办法,他将遭梁山夜袭又被放归的四州官兵仍旧编入后军充当辅兵,而其余四州兵马连队列都还没排得整齐,如何能够集团作战?
酆美便领命而去,也带了二百龙卫军骑兵,远远望见卢俊义,就高喊:“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