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借着降了一场秋霜的机会,王伦便将山寨所有头领人等都召集到了聚义厅,湖西酒店的韩伯龙也被王伦点名前来。
聚义厅的壁炉烧起了石炭,大厅四面的墙壁上,也多了几十幅挂画,正是唐朝武庙十哲七十二将以及历朝名臣的画像并生平简介。
众头领们纷纷热络地互相打着招呼闲聊,有平日里关系好的,就坐在一处。山寨不排交椅座次,而是以职事区分,故而头领们就隐隐地分为了几个不同的人群。
看到王伦等人从堂后转来,不须孙定提醒,众头领们都安静了下来。
王伦便说:“孔夫子有言: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又言: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今日将众兄弟们召来,为的就是学习二字。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咱们就来听一听萧先生给我等讲一讲辽国的情况!”
说完便鼓起掌来,一众头领都跟随鼓掌,于是萧嘉穗站起身,走到台前,四面拱手作揖,说:“萧某前次随郁保四郁头领往辽国走了一趟,乃是经沧州进入辽国的南京道,在南京、西京两道来回奔走了数月。”
他身后许贯忠已经吩咐抬过来一面地图,挂在屏风上,萧嘉穗便以一根木棍划了个圈,说:“辽人称为南京、西京道,我宋人则称为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是百余年来所有宋人心中的痛,故而他这五个字一说出口,所有的头领们表情都变得极其严肃。
“辽国的官方黄册,计有户百三十余万,口八百余万,其中燕云十六州的汉人,有户五十余万,口三百余万。今日小可先为诸位讲一讲,这三百余万的辽国汉人!”
“自后晋儿皇帝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契丹,至今已近二百年矣!契丹人逐水草而居,以游牧为生,故而辽国便设了南北二院,北院治契丹,南院治汉民。”
“燕云十六州的汉人,亦着华服,说华言,与我等中原汉人语言略通,交流无碍,唯有许多事物称呼不同,或为方言,且夹杂了些契丹胡语。”
萧嘉穗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说:“我原以为,辽地汉民,身陷异族羁统,依然心怀故国,却全然不是这样。”
“契丹人蔑称汉民为‘十里鼻’,或曰‘鼻头’,契丹胡语的意思,就是奴婢。但澶渊之盟后,契丹人也学着汉民农耕,开始半农半牧,这种蔑称在当面也少有契丹人提起了。”
“自本朝太宗皇帝雍熙北伐惨败后,收复十六州便再也无望,十六州汉民久盼王师不至,无奈只得认作了辽人,却视咱们中原为异国、敌国了!”
李逵听了大怒,便跳将起来,嚷道:“先生,既然十六州汉民自认是辽人,就是自绝祖宗,与俺们便不是一类人,讲他作甚!”
王伦便说:“铁牛,休得胡言!若非那宋太宗志大才疏,怯懦无能,在高粱河一战被辽人打得坐驴车逃走,再也不敢北望,我汉家百姓,如何能屈辱存活?这是本朝皇帝的错,百姓何辜?萧先生请继续说!”
许贯忠常听王伦说太宗皇帝乃是“驴车官家”,此时却完全笑不出来,只觉得“无能”二字的评价,实在太贴切了!
萧嘉穗又说:“十六州汉民,与我等中原百姓一样,那里有韩、马、刘、赵四家大姓,多世家,多豪强,虽百姓勤劳,物产有饶,终究还是要受官府、豪强的盘剥。”
“只是辽地不似我朝,虽然税目也多,但相较我朝的苛捐杂税,生活倒不似本朝百姓那么艰难了!”
“澶渊之盟后,我朝与辽国签了逃人法,须归还逃入各自疆界的人等,但河北百姓,多有逃亡辽地的,我朝边地州县官员不敢索要,辽国贵人官员不愿遣回,于是前后竟有百万宋人逃去做了辽人!”
“但我这一番去辽国,却多有十六州汉民私下询问中原情况,打算南下逃亡。盖因金国女真人已经占了辽国上京、东京两处,辽国也累加税赋,百姓的生活也愈发艰难了!”
萧嘉穗便说起了他亲眼见过的一些事迹,讲起辽国的官吏是如何欺压汉民,如何欺压底层的契丹牧民的。
众头领都听的入神,李逵心想:俺以为十六州汉人饱受契丹人压迫,都热切期盼王师,唯朝廷无能,却原来天下百姓,不分汉与契丹,都是一样的啊!
便想起了自己未曾去江州当小牢子,只在本乡务农时的情况,那时他与父亲、兄长三个,每日辛苦劳作,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要忍受乡间小吏盘剥,还得靠借高利贷为生,对王伦请萧嘉穗讲这些辽地事情就有了些明悟。
萧嘉穗讲完,便说:“小可不曾往更北方去,唯知一些十六州汉民的情况,朝廷承平太久,已忘了太祖时北伐之志。若任由南北隔绝,只怕再过百余年,十六州的汉人,就真的忘记了自己的祖先,不再视我等中原汉人为一家了!”
他拱手回去坐下,满座哑然,众人都在沉默地思考着,只觉得萧嘉穗的这个推断,全然不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
王伦便起身说:“萧先生所言甚是!我常说众兄弟们聚在一起,是要做一番大事的!”
“何谓大事?便是先杀尽天下贪官污吏,扫清宇内,然后整顿兵马,挥师北向,光复燕云十六州,光复汉唐之疆土,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