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的好汉,向来将不近女色当作衡量是不是好汉的重要标准。这原因么,一来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若不加节制,总归是要伤身的,于打熬身体多少有些不利。
二来江湖上大多所谓的好汉,都有各种原因被迫沦为四处奔走的人,居无定所,四处漂泊,而且大多惹上官司,被官府通缉,到处躲藏。
故而他们都是没有办法结婚的,干脆以光棍为自豪,强行在这个圈子里,把自己没法娶妻安定下来,装饰为“不近女色”,于是就形成了一套扭曲的道德价值观。
就好比李逵刚被梁山搭救到了山寨后,只觉得满山寨的头领,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唯独林冲、阮小二、徐宁三个算不得好汉,因为他们都结了婚。
又比如史进,到了山寨后,为了给王进看病,到处延请有名的大夫,就在郓州城里与一个青楼女子勾搭上了,甚至几次寻个借口,下山要去那里耍。
这事被朱武知道了,就来劝谏,说青楼的娼妓,迎来送往,留恋不得,若有心结婚,不如禀报王伦哥哥,请他给史进寻个良善之家的女子。
却把史进羞得满脸通红,矢口否认。
朱武就来与王伦和许贯忠商议,三人都极为重视,为此王伦还专门将一干头领都召集来聚义厅,说慕少艾是人之常情,若遇着良配,梁山自做主,为大家主持婚事。
这一番话却把扈三娘听得面目羞红,以为王伦是意有所指了。
且说宋江吃了酒,便踏着雪,向城西巷而去。来到楼房门外,敲了门,阎婆迎着,顿时惊喜万分,笑着说:“押司却是多日不曾来了!”
宋江便笑着说:“俺那里吃了酒,还请倒一杯热茶来,教俺解酒!”阎婆便殷勤照顾,就去楼上,叫道:“我儿,你心爱的三郎在这里!”
阎婆惜面带着惊喜,飞也似地奔下楼来,却立在楼梯中间,望着宋江端坐在桌前,转身又上楼去了。
宋江心里就有几分不爽快,他将阎婆惜养在这里时,初时夜夜都来歇卧,但后来恰逢着近年底,县衙事务繁忙,就渐渐来得慢了。
一日宋江下衙,因有事需求着本县同房押司,便与后司贴书张文远两个,来阎婆惜家里吃酒。
这张文远排行第三,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平日里最爱去青楼瓦肆,学得一身风流俊俏,更兼品竹弹丝,无有不会。
阎婆惜十八九岁,正是心不稳的年纪,眼看宋江黑矮圆胖,这张文远高大白净,心里便喜,就不住把眼去瞧他。张三也是个浪荡子,自然看了出来,于是以目送情。
等宋江起身净手,这两个就言语调笑,连小手都拉在了一起,自此就勾搭上了。宋江事忙,又要应酬吃酒,因此半月十日方才走得一遭。
张三与阎婆惜,便如胶似漆,夜夜欢歌,夜去明来,街坊上不少邻居都知道了,于是就有些风声传到宋江那里。
宋江半信半疑,心想:“又不是我父母匹配的妻室,她若无心恋我,我没来由惹气,只不上门便是了!”故而来得愈发不勤了。
他这里吃了一杯茶,酒意解了几分,顿时懊恼起来,心道我怎地又走到这里了?想要起身离去,阎婆却拉着宋江说话,只不让他走。
宋江无奈,又见天色更晚,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干脆在这里将就歇息一晚。阎婆便在那里笑着说:“我那女儿年纪小,月余不曾见押司来,就要生小儿女脾气,我同押司上楼!”
就半拉半扯,将宋江送上楼去。宋江进了屋,只看到阎婆惜背着躺在床上,想了一想,便问:“你若有心,看上他人,我这里也不阻拦,就此成全!”
阎婆惜只是冷哼了一声,宋江心想:我且在这里权且睡一睡,看这婆娘怎地,今夜与我情分如何?
他坐在桌前,只指望阎婆惜还似以前,先来依偎陪着说话,哪知阎婆惜满心以为,是张文远张三郎来了,不曾想来的却是宋三郎,心里有气,就倔在那里。
宋江坐了好一时,便叹了口气,自解了衣服、去了鞋袜,便上床睡去了。
及到五更,宋江起来,穿衣戴巾,口中骂到:“你这贼贱人好生无礼!”阎婆惜应未曾睡着,扭过头来回道:“你不羞这脸!”
宋江不忿,就此下楼出门,却见外面的地上,已经积起了好大的雪,见那里一处铺子灯明,就要去吃早饭,这时才发现,自己走得急,却将招文袋落在阎婆惜的床头那里了。
那里面还有昨夜收到的晁盖来信一封,宋江转身便走,敲开了门,径奔上楼来,在床头栏杆一看,却不见了,顿时心慌,就把手去摇阎婆惜,说:“你看我往日情面,还我招文袋来!”
两个人争吵了数句,阎婆惜心下得意,便要宋江做三件事,第一归还卖身契,任由她嫁给张文远,宋江不得干涉,还要留下字据;第二宋江将这处租赁的楼房买下,送给母女两个;第三就是要将五十两黄金送与她。
宋江只盼拿回书信,一一应下,说:“你且先把招文袋还来,我这里回家,三日内就将黄金凑够数来送你!”
阎婆惜只是不肯,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黄金到时,两相交割!”宋江眼见天色已明,又被阎婆惜不断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