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西垂,朝阳在即。幽深的北域王府深处,寂静无声。灯盏点点,偶尔摇曳在风里,却是辗转不灭。间或响起的鸟鸣,反而是衬得这份静谧愈发的安详了。
苏景年一身黑色酋龙劲装行于绵长的回廊,踏月而来。
天亮,便是出征罗刹的吉时。她心中舍不得莫若离是真,可这出征的时辰确是万万耽误不得的。
只是离开美人不到片刻,苏景年便已经再次品尝到了相思的滋味。那是一种万般苦涩,却又让人欲罢不能的滋味。
摇摇头,苏景年把儿女情长抛到脑后。眼下最为棘手的可是入侵的罗刹,与伺机而动的南皇。
脑海中飞速地演化着各类战法与探子打探回来的情报,苏景年筹划了许多许多,却总是觉得不甚精密。
正在反复斟酌之时。曲径通幽,折过几个回转之后,一团黑影突然闯入眼帘。
“谁?!”聚精会神的苏景年被猛然出现黑影吓了一跳。
“主人。”黑影低沉的声音响起,随之抱拳于头上。
稳了稳心绪,苏景年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如若此时乃是身处于战场,那么自己此等之粗心大意,丢了性命可真算是与人无忧、纯粹自找了。
“廿九,何事?”苏景年问说。
从黑影的嗓音判断,来人乃是廿九。而对廿九出现之原因,苏景年心中已是了然得七七八八。
“主人。”廿九不卑不亢,闷声道:“廿九恳请出征罗刹。”
苏景年一听,便知刚刚的猜测是应验了。
“廿九,”苏景年严肃道:“早前九儿已是发放了三处部署之任务。如若不曾记错,廿九该是领了那镇守锦州之任务才对?”
“确是。。。如此。。。”廿九自知理亏,垂下了头。声音也变小了去。
“廿九,”苏景年有些不忍,上前将廿九搀扶起身。缓了缓语气,问说:“可是担心十七的下落,故而请战罗刹?”
廿九闷不作声,头垂却得更低了。
拍上廿九的肩膀,苏景年语重心长道:“十七之下落定是要寻得,不过不是由你,而是由我去寻得。九儿如此之安排,可谓是妥帖。由她向南渗入搅乱南国边防,由你镇守锦州提防大金乘虚而入,你二人与北域大军互相呼应,方能扼制南皇与大金。三者同气连枝,缺一不可啊。”
“可、十七哥、我。。。”廿九有些激动,红了眼眶。
“放心罢。”苏景年紧了紧廿九肩上的手,“十七由我来寻,你守好锦州。锦州无恙,大军方能全无后顾之忧。”
廿九咬牙,应了声“是”。苏景年已经将话说到了此等地步,已实属难得。他若再坚持下去,无异于胡搅蛮缠。
“去吧。”苏景年吩咐道。
“是。”
廿九遁入黑暗,消失不见了。
望了望廿九消失的那片黑暗,苏景年心乱如麻。
十七音讯全无,是生是死谁人都无法知晓,亦是无从猜测。兵荒马乱之下要想找到一个人或是一条尸,都可谓是难于登天,更何况,十七之失踪与那妖怪似乎不无关系。
重启步履,苏景年的脚步与心情仿佛又沉重了些。继续行路,又是几个转折,她来到了王府的兵械房。
“参见王爷!!!”守卫兵械房的黑甲铁卫见了苏景年,跪地行礼。洪亮而有力的声音穿透了夜色。
守门的两只青铜巨兽青面獠牙,做狰狞嘶吼状,威严肃穆。
兵械房内外,全年灯火通明。无时无刻不休息、无时无刻不备战之意。这是第一代北域王留下的规矩,也是历代北域王恪守的无上军训。
抬头往向漆黑的匾额,一股热血霎时涌上苏景年心头。
“兵械房”三个字,乃是用布满铁锈的残刀断剑拼接而成。褐色的锈迹与暗黑色的血迹处处可见。纵是看过千遍万遍,再见之,苏景年心中的激动亦是不曾减少半分。
“起来吧。”留下一句话,苏景年推门而入。
偌大的房间里,古今各色兵器排列整齐在各处。名刀名剑,不胜枚举。
目不斜视,苏景年直直走向房间主位。
房间中占据主位的,乃是历代北域王所着之战甲,黑麒麟。
玄铁锻造的黑色甲胄挂在松木架子上,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召唤。司马则卧于它旁边特质的刀架上。
抬起手,苏景年抚摸上黑麒麟上斑驳的伤痕。那每一寸划痕、每一寸刀割,都是属于历代北域王独有无上的荣耀。
扎起长发,苏景年穿上黑麒麟战甲。
记忆的车轮驶向往昔,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周岁生日那天,苏景年第一次被她父王抱来了兵械房,第一次亲手摸到了黑麒麟。许多现代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消逝,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反而是降生于北域后的生活点滴,苏景年历历在目。
那时的苏辰缪正值状年,雄姿英发。他单手抱着苏景年,另一只手指着黑麒麟上一处明显的刀疤笑说:“这一处,乃是爹爹年少时因鲁莽误入金军包围所负。当时敌我数量极其悬殊,情况危机万分。爹爹与众将士破釜沉舟,与敌人拼杀了整整一天一夜,方撕开了包围,侥幸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