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大堂掌柜的话,柳尘其实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在历史上,这种事就已经发生过不少次。
最近的一回,便是北宋神宗时期,王安石变法当中提出的青苗法。
就是在民间青黄不接的时候,由朝廷给予低息贷,利息大概是百分之二十到四十。
但到了实施的时候,官员却直接拿着朝廷的钱做本金,把利息硬生生调高到了百分之六十到八十!
而且因为是朝廷给的政令,所以更加肆无忌惮,直接强制执行,就是你不借也得借!
到最后,非但没有起到富国裕民的效果,反而让青苗法沦为官员掠夺民间财富的手段,让穷的更穷,富得暴富。
不过柳尘心里虽然明白,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原以为我们鱼大人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挺让人提心吊胆的,没想到反而是我们没见识了。”
“多虑了,早就有人在做了。”大堂掌柜笑着说道。
“好吧,那不知道我们鱼大人能从贵处借出多少?”柳尘问道。
大堂掌柜却没急着回答,而是稍微停顿了片刻,说道:“两位是鱼大人派来的,想必该有什么信物才对吧?”
有些话,说多错多,要是仅凭一套衣服,就蠢到相信俩人是鱼府的人,那他也做不到大堂掌柜的职位了!
柳尘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扭头朝着鱼幼卿说道:“出来的时候,鱼大人不是给了咱腰牌吗?”
鱼幼卿一愣,接着就从怀里拿出一面腰牌递给了柳尘,那是尚书省的凭证!
柳尘接过腰牌摆在桌面上,“这东西能证明吗?”
大堂掌柜仔细审视片刻,最后连忙说道:“能能能,这个绝对能。”
“那你们能借多少出来?”柳尘继续问道。
大堂掌柜稍作思索,答道:“十万贯,可够?”
十万贯,兑换成纸钞,就是一亿!
“十万贯?”鱼幼卿有些诧异的问道。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就凭她的身份,十万贯居然说给就给!
看到她的表情,大堂掌柜以为她不满意,于是笑着说道:“说笑了,这十万贯是免息而且不必还的,真正算作借走的,是另外三十万贯。”
“如果这些还不够,我可以帮鱼大人再去问问上头,应该还能继续追加。”
鱼幼卿一听,忍不住疑惑道:“不必还?难不成是你自己拿钱给我们?”
“这位大人说笑了,朝廷官员那么多,我们怎么拿得出那么多钱?这些还是国库拨的钱。”大堂掌柜笑着摆手道。
“那为何不用还?”鱼幼卿追问道。
不过这次没等大堂掌柜回答,柳尘就直接说出了两个字:“死账。”
“说的没错,正是死账。”大堂掌柜一脸神秘的低声说道:“每年放出去的钱,也不是全都能收回来的,这笔钱就是被内部允许的死账。”
鱼幼卿听后,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是怎么没想到,这世上的人要是犯起坏来,办法真的是层出不穷,叫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每个朝廷官员,都能白得十万贯吗?”柳尘不置可否的问道。
“那怎么可能?按品算的,一品十万贯,二品五万贯,三品两万贯,四品一万贯,五品五千贯,六品三千贯,七品一千贯,往下就没了。”
大堂掌柜答道。
“挺会做人啊。”柳尘随意的笑了笑,然后说道:“那好吧,鱼大人随后会来,你把钱准备好就行了。”
大堂掌柜一听,却面露诧异的问道:“鱼大人亲自来?”
“怎么?不能来吗?”柳尘反问道。
“哦,那倒不是,只是有点没想到而已,因为别的朝廷官员,都是派远房亲戚过来,然后以他们的名义借钱,这样的话,就算以后被查,那也是亲戚的生意,与本人无涉。”
大堂掌柜摆手解释道。
但更多的,反而像是在提醒,或者出谋划策。
听完这话,鱼幼卿忍不住好气又好笑的问道:“你还真是够贴心的啊,但是你说了这么多,难道就不怕我们今天是来暗访的吗?”
大堂掌柜先是一愣,接着就满不在乎的笑道:“说句不恭敬的话,没签契约前,我说的这些话,出了这个门,你打死我,我不承认。”
“签了契约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翻了,鱼大人也得落水。”
“而且再说的更不恭敬些,在这儿借钱的官多了,鱼大人想掀了这条船,就算我答应了,怕是也有很多人不答应。”
听完这话,柳尘不禁笑道:“那要是王爷来掀这条船呢?”
大堂掌柜闻言,即便十分胆大,此时也不禁咽了咽唾沫,没办法,有些恐惧,那是骨子里的。
但很快的,他就努力恢复了平静,“你们既然是鱼府的人,应该不会不知道,谁是新宋银庄的大掌柜吧?”
一听这话,柳尘和鱼幼卿瞬间不再说话,新宋银庄,直属朝廷,同时被柳家庄管制。
所以真正意义上的大掌柜,可不就是柳尘自己!
“这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王爷是我们的大掌柜,他掀别人的船,难道还会掀自己的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