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瑜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年关将近了。
传统文化在这个时候都还属于主流,街坊四邻家家户户都开始装点门面,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喜庆的红,唯有一家还维持着原本清冷。
池瑜走到那扇没有任何装饰的大门前,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雕花,推门而入。
前院的桂花树在这严酷的寒冬中显得恹恹的,枯黄的叶片虽然没有完全凋落,却也不复秋日的生机勃勃。
一根鲜艳的红绸挂在枝条上,此时仿佛感知到了自己正在被注视着,迎着冷风,对着归来的主人家不断招手,昭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池瑜因此而驻足片刻。
负责清扫此处的家政不会在没有他的允许下,给庭院随意添置装饰,而能这么做,又敢付诸实际行动的人是谁,自然不用多想。
池瑜盯着那条绸缎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其取下来。
在此之前,黑眼镜似乎因为一些私事在外面被绊住了脚步,忙得一个多月都没有见到人影。
连带着解雨臣的邀请也被一同错过,也不知道当时是谁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要跟着一起去。
手中的绸子似乎在树上挂了好些天了,难免沾染了外界的风尘。
看来黑眼镜在他应邀离开后,没多久就回来了,结果那个时候,池瑜早就进了无人区。
来自人类科技的通讯无法被接通,书信自然也不能越过千山万水,被传递到想要联系的人手中。
所以黑眼镜只是留下了这条红绸,等待着池瑜归来时,能在第一眼就看到他留下的信息。
说实话,挺幼稚的。
池瑜垂眸,看着手中的绸缎想。
还不如给他发短信呢。
虽然罗布泊没有信号,但系统可从来不会受到这种限制,哪还用得着整这么弯弯绕绕。
不过,黑眼镜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做出这样的行为,池瑜也不准备费心思去猜。
黑眼镜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所以池瑜将柔软的绸缎收回口袋,顺势掏出手机,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被接通:“喂,哪位?”
“是我。”池瑜说,“你让我回来打给你,什么事?”
黑眼镜在池瑜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把电话拿远了一些。
他确认似的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对着空气露出一个有点夸张的表情,又很快放回耳边,调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打给我呢,池老板,你消失了这么多天都联系不上,瞎子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等再开口时,语调是不变的平缓:“有事说事。”
如果说是能被池瑜认为到可以认真讨论的正事,那当然是没有的。
就像他在池瑜的院子里留下一根红绸,也不过是顺从本心,随心而为。
至于对方究竟是会选择将其置于不顾,还是会有所回应,在真正接到来自池瑜的电话之前,黑眼镜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直到现在。
黑眼镜想了想,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轻快:“这就是您有所不知了池老板,在我这儿,你回来的消息就是最重要的事儿啦。”
“所以你只是需要我通知你一声,我回来了?”池瑜问。
黑眼镜因为池瑜话语中夹杂的古怪意味而低低地笑了几声,“不可以吗?”
池瑜轻轻地叹了口气。
果然,黑眼镜这人就是喜欢闲得慌,他就不该对此抱有期待。
既然这通电话已经拨出,池瑜也不会为此而生出什么后悔的情绪。
他看了看在失去唯一的鲜艳色彩后,又恢复了一片萧瑟景象的庭院,转身回了房间。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偶尔还能听到一些污言秽语从稍远的地方传来,但很快,随着属于门轴摩擦发出的“吱呀”声,那些声音都被黑眼镜甩在身后。
池瑜从来不会询问黑眼镜离开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他向来对只属于他人的事务缺乏求知欲。
所以他只会心平气和地对黑眼镜问道:“关于我回来这件事,现在你已知晓,还有其他事情吗?”
这是一个池瑜准备挂断电话的讯号。
于是黑眼镜在那头说:“你回来的也巧,我这边还差点收尾,不过也差不多快结束了,刚好咱们也算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不如待会儿一起去吃个饭?”
池瑜将外套脱下,搭在门口的衣架上,又从系统背包里掏出一壶茶水,将桌面倒置的杯口翻过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
黑眼镜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池瑜的回答,干脆就当他同意了。
反正只要不是池瑜直言拒绝的事,黑眼镜都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于是转而开始思考今天的天气适合去吃哪家的菜。
池瑜在北京待了有些年头了,黑眼镜每次来见他,都会找一些老字号的口味馆子带他去尝。
但他们聚在一起的时间太长,那些勉强能入口的餐馆太少,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家,到底是失了些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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