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楚河没有想到,来的竟会是郁先生。
“郁三?”
他脸上难得露出几分错愕,“你不是在宫里?”
郁先生没有名字,小时候他家里很穷,父母生下他养到三岁便不闻不问,连名字都懒得给他起一个,还是最后把他卖给人贩子的时候对方问起,才随口说了他叫阿三——只因他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
他一直想不明白,既然这么穷,根本养不起,为什么还要生?
难道就是为了把他卖掉换钱吗?
所以他很讨厌郁三这个名字,旁人问起的时候,他往往都会告诉对方,叫他郁先生——只除了一个人,就是眼前的顾先生。
这是他的主人,也是唯一可以唤他郁三的人。
“回主人,他们放了我。”郁先生毕恭毕敬的道。
“放了你?”沈樵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你背叛千刀门了?”
“当然不是。”郁先生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回头指向身旁的顾惜萝,“是顾小姐救了我。”
也是到此时,顾楚河和沈樵才看了顾惜萝一眼。
顾惜萝有些害怕,但是想起睿王妃的嘱咐,她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沈樵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皱了下眉,“你一个弱女子,看起来连武功也不会,如何能在守卫森严的皇宫地牢里把人救出来?”
自打郁三被关以后,他们埋伏在宫里的暗桩屡次营救,可是折腾了几个月,几乎把人全都折了进去,也没能救出郁三。
这位顾小姐又凭什么?
顾惜萝呼吸一滞,连忙解释道:“我知道门主不信任我,但我真的是靠自己救出的郁先生!今日宫中设宴,我随父入宫,途中发现了一只老鼠,便循着老鼠一路往前,最后来到关押郁先生的地牢外。见四周无人看守,我便按捺不住好奇心进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里面竟是千刀门的郁先生,那我当然要把人救出来!”
老鼠?
沈樵听到这两个字,表情松动了几分。
因为那些老鼠正是他们千刀门所养,在宫里用来传讯的东西。
只是……地牢怎么会无人看守?
他警惕的看向郁先生,“是她说的这样吗?”
郁先生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晦涩,“是。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是顾小姐带我逃出来的时候,地牢里确实空无一人。”
其实他没有撒谎,具体的情况他确实不知道。
但是,他隐瞒了一件事——千刀门用老鼠作为联络信号的事,其实还有一个人知道,睿王妃苏棠。
他不敢告诉主人,千刀门的联络方式已经被那个女人获悉,甚至连他们总舵的位置,那个女人也知道了!
他不怕死,可他怕主人失望。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敢肯定顾惜萝并未和苏棠联手——因为苏棠若要对付千刀门,随时可以动手,又何必借顾惜萝之力?
“空无一人?”
沈樵咀嚼着这几个字,眉头皱得更紧,“为了救你,我们多少精英都折在里面,地牢怎么可能无人把守?”
顾惜萝忽然道:“说不定就是因为御林军已经抓了很多人,所以忙着庆功去了呢?毕竟郁先生受了这么多刑罚也不肯背叛千刀门,侍卫们知道,从他身上得不到什么消息,而宫里的细作都已经抓得差不多了,所以他们自然就放松了警惕。”
这确实,也是一种可能性。
但沈樵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试探着看向顾楚河,“主……顾长老,你觉得呢?”
顾楚河沉默了好一会儿,眼底神色晦明难辨。
正要开口,外面就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就有人神色慌张的进来禀报,“门主,不好了!外面有大批官兵闯了进来,现在正朝议事堂这边来!”
“什么?”
沈樵先是一惊,然后便是大怒,猛地一眼看向郁先生,“姓郁的!是你把人带回来的?”
郁先生也是一惊,然后急忙看向顾楚河,“不……主人,不是我!”
若不是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他甚至不会让顾惜萝送他!
所以他又怎么可能把人引回来?
“你还狡辩?”
沈樵恶狠狠的道,“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你和朝廷联手,他们放了你,条件是你带他们回千刀门总舵!要么就是他们设了个局,故意放你回来,从而跟踪你找到我们的位置!”
话音刚落,郁先生就猛地震了一下。
是啊,千刀门的位置朝廷并不知道,只有苏棠一个人知道——可她本来就知道千刀门的位置,根本不需要故意放了他,跟踪他。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回来的时候,被人跟踪了。
想到这里,他脸色发白,惊恐的抬头看向顾楚河,“主人……”
“行了!”
顾楚河冷冷打断了他,扭头看向沈樵,“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门主还是先带人撤离吧。”
沈樵狠狠瞪了郁先生一眼,才点头走了出去。
顾惜萝看着他们之间的状态,只觉有种说不出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