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余答应得宠,晚风总能把几句曲儿并着凤鸾春恩车车轮压过的声音送到各宫的耳朵里。这车轮咕噜噜地压过宫道上大块的青砖,也压在了宫里不知道多少女人的心上,沉甸甸的。
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
一开始紫鹃总会气愤地关上窗子,抱怨说:“天天唱,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又去侍寝了么?”
一转头,一跺脚,看黛玉,却是一副老神在在无所谓的样子。
“小主,难道你就不生气吗?”紫鹃歪了歪头,满心的不理解。
黛玉用手指轻轻敲着榻上的小几打着节拍,看着镂了莲花纹路青铜香炉里冉冉上升的青烟:“一个戏子而已,何必生气?没的伤了自己的身子。”
话音未落,黛玉才发现自己和过去确实有了很多的不同。
也是,好不容易不用再缠绵于病榻,可以披着斗篷去看雪地里的月亮而不用担心一病不起,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再没什么比自己的身子更重要的了。
虽说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句,但那句“斑竹岭边无限泪,景阳宫里及时钟”也是读过的。深宫里狂妄至此恃宠而骄,怎会有长久的好日子。
想到这,黛玉暗暗叹了口气,只可惜殿里没几本书。
“等天气再好些雪化了,也该去两位姐姐那里寻些打发这辰光的法子。”
黛玉手指间卷着手绢,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仿佛总也看不够似的。金色琉璃瓦上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看着都不像临近三更的夜色。
“小主,该睡了。早上还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紫鹃把暖好的汤婆子放进了葱绿色的被褥里,转过头来对坐在床边的黛玉说道。
“之前的事儿,皇后娘娘特意让剪秋姑姑来说小主身体不适近期不必晨昏定省,如今雪停了,小主还是应该早些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剪秋姑姑?
黛玉脑子里像是闪过什么,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可她却最终没有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第六感。
摇了摇头,黛玉还是上了床,任由紫鹃放下了天水绿的床帐。
黛玉也曾经奇怪过,现在的世界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如果说自己曾经所在的世界是在现在的这个朝代之前,可自己在和两位姐姐聊天时候也试探过,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家族类似的故事,原主的记忆里也搜索不到。黛玉拜托两位姐姐寻些可能的史书想要查证,甄嬛还奇怪她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毕竟之前一起同住的时间里,她对读书写字这些事情向来不上心。
如果说自己的世界在这清朝之后,黛玉却也从未阅读过和这朝代相关的史料。
如果说这和自己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可那些相同的历史相同的诗歌相同的被一脉相承在记忆里的文化又是完全吻合的。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想的太久了反而会头疼,最后黛玉也只能作罢。只得暗下决心,要是有机会一定要看看金陵扬州这一块的县志。
不过甄嬛的奇怪也让黛玉警醒了一些,过去原主没有自己却有的喜好,不能直接表露出来。毕竟如果是熟悉原主的人看到这些肯定会怀疑,而且藏拙也是在深宫必须学会的技能之一。
于是黛玉只说,是要打发辰光,所以想要读读诗书学学写字,毕竟自己经历这一场,也想要改头换面过一些不一样的日子。
甄嬛不疑有他,在橱柜里找了些话本子,并着眉庄给她留的花笺和一套狼毫小笔让流朱送给了黛玉,还暖心嘱咐了如果有不明白的随时来问她。
日子一转就出了正月,二月二,龙抬头。整日地在殿里为了补贴生活做些针线上的活计,饶是黛玉也不由得有些气闷。
黛玉记得,二月初九是原主陵容的生日,与自己花朝节二月十二的生日不过只差了三天。
看来这又是一层缘分在里面了。
“紫鹃,今天天气好,我想出去走走。” 黛玉坐在了菱花镜前,找出了那套进宫时甄家帮着准备的粉色头面。錾银的扁方撑住发髻,垂下粉紫渐变的流苏,再戴上一对粉玉髓的耳环。衣服则挑了新做的石蕊红百子刻丝的旗装,绣了白色的杏花。
“不入春园,怎知春色几许。”
不自觉念出《牡丹亭》的句子,黛玉慌张地用手绢遮住了嘴,却突然意识到那个提醒她的女子早已不在身边了。
扶着紫鹃,黛玉慢慢往御花园深处走去。一路上看着百花争奇斗艳,弱柳扶风,吹到脸上暖暖的,痒痒的,烦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却有一阵箫声,被春风送到了耳边。
“是《杏花天影》。” 黛玉眼睛一亮,稍稍加快了脚步。
这花盆底的鞋虽说穿起来显得亭亭玉立,不过也确实很束缚脚步。好不容易走到近处,那曲子已经结束了。
黛玉定睛一看,坐在那杏花疏影里的红色秋千上的,不就是甄嬛么。
“菀姐姐,” 黛玉笑着走近,才发现秋千边还站着一个人。
黛玉脑中一道惊雷,感觉自己仿佛落了水,原主的记忆汹涌而来把她包裹住了。
羞愧,不甘,气愤……好像自己又重新亲身经历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