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慰的话,虽然听上去的确熨帖心灵。
可……
如今这样的局面,继续坚持下去,真能看到转机么?
“怎么不能?”
楚亦姝冷静下来,看着窗外越来越黑的夜色,认真分析形势。
她说:“算算日子,天川府的矿务也差不多该收尾了。”
之前,她曾照着古籍熬夜描绘旧时天川府的山脉走势、石炭分布,绘制成图献给秦王。
自那之后,秦王便不像先前那样眉头紧锁、忧思繁重,应该是她献上的石炭分布图对秦王确有几分助益。
她想,凭着秦王的能力,应该能将这份差事办得利落、漂亮。
矿务,乃是国之重事,皇上会有所嘉奖的。
到了那个时候,或许……
秦王会念在她绘图有功的情况下,给她一个机会?
——
楚亦姝猜得没错,天川府的矿务的确是如今第一要务。
这几日,秦王和谋士、门客在王府书房闭门不出、谋划决断,根本不往后院去。
本来没了楚亦姝,后院的女人都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谁曾想,王爷根本不搭理她们。
知道的,明白秦王是以政务为先,不容分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秦王为乞巧节楚亦姝的事心中依旧挂怀、不痛快呢。
这天深夜,秦王最后与谋士、门客和几位大臣再三确认明日上呈明宣帝的公文的各种细节,确保万无一失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捏着眉心。
离开前,门客劝他不必太过忧思,“……梁先生将账本看得仔细,其中漏洞一个也没遗漏;而且,我们的人也凭着王爷那幅地形图,找出了好几个隐瞒不报的矿洞。”
矿务一事,关乎国本。
皇上圣明决断,定能从这次的事情看到秦王的不凡!
“够了。”
鼓舞激励的话,明明最能振奋人心,可,秦王将“地形图”那几个字听在耳中,眼前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道人影。
她温和婀娜、柔顺如水,就那样静静待在自己的墨韵轩,看书习字、临摹作画,一见着他,便冲他浅浅笑得格外动人。
心念跳动。
秦王眼底眸光似乎有了细微的变化。
可是——
当他再想到那日她一瞬间的迟疑,眼底方才一晃而过的暖意,便在顷刻间变得冰冷一片。
他眼眸紧闭,语气寒凉:“都退下。”
“……”
谋士、门客和几位大臣面面相觑,无不诧异于秦王神情的变化。
守在旁边的高祥心里却很清楚,王爷这是心里还记挂着墨韵轩的那一位呢。
高祥将谋士、门客、大臣们送出来后,赔笑解释:“诸位先生切莫怪罪。为了矿务之事,王爷和诸位一样劳心伤神,王爷心里也知道诸位的辛劳不易。不过,王爷许是觉着一切都要等明日面见皇上之后才能有定论,所以,王爷才……”
闻言,谋士、门客们立刻表示理解:“没错,没错,没有皇上的圣意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们高兴得太早了,还是王爷能够沉得住气。”
“先生们能体谅王爷就好,时候不早了,奴才已经让人抬了最好的软轿,在府外候着了。”
第二日,清晨。
王公大臣们都和往常一样穿戴齐整去上朝,并不觉得这一天有何不同。
他们却不知道,今日,秦王手中拿着的一份小小奏折,便如一根杠杆,已然撬动了大周现存的格局。
京城的天……
终于变了……
御书房里。
明宣帝坐在御案之后,半眯着眼睛翻阅秦王呈上的奏折,看着上面写着的一个又一个人名,五品官、四品官,其中甚至不乏几个的二品大员。
帝王的沉默,如同无形的风波,秦王跪在坚硬的地板上,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重重的威压,不断拷打着他、逼迫着他。
若他心里有任何见不得人的私隐,都会被这股凌厉的气势骇得喘不过气。
“……”
秦王不知在地上跪了有多久,御案之后的明宣帝终于有了动静。
他将秦王的折子合上,不咸不淡地往旁边一放,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明宣帝说:“朕知道了,老四,你退下吧。”
“!”
秦王闻言眼瞳一跳,心中全是不可置信。
天川府矿务有那么多人牵连其中,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吞噬国利,如此重罪,简直罪无可恕!
父皇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让他走了?
“怎么?如今朕说话已经不管用了?”明宣帝眼神阴沉下来。
见此,秦王就算心中有无数疑问,也不敢再多言一句,他躬身伏在地上,朝明宣帝叩首:“父皇恕罪,儿臣告退。”
秦王回到秦王府后,一直在等。
他在等明宣帝会如何处理这件事,他不信父皇会放任那些朝廷蠹虫寄居大周、蚕食吸血。
可,帝王心,实在难以揣测。
秦王将折子上呈之后,已经过了好几日,明宣帝依旧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