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到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尽黑了,且已经飘起了雪,天上不见一丝月光,比平常更黑了些。祝长安转头看了一眼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树林,不由得庆幸他们下山得及时,不然若是天黑了还在山上的话怕是真的会出事。
从潘和先在山上时说的话可以知道,他对于潘家覆灭的原因知道得非常清楚,无非就是潘家仗着恩宠,行事太过,才招致了皇帝的忌惮,即便不是祝长安揭发出来,也总会有其他人把潘家的事揭出来。
但同时,他那些话又带着强烈的提醒意味,像是在以潘家事为例暗示祝家。
祝长安有些疑惑。
想起自南巡起,皇帝就一直把潘和先带在身边,且以客卿之礼相待。难道是皇帝在潘和先面前透露了什么?
潘家本就行事高调,当初潘思卉都敢乘坐逾制的马车进宫参加宫宴,可见潘家行事有多张狂。
但定远侯府不同。
定远侯府比起潘家可以说是十分低调,而且定远侯府的两个嫡子都没在都城,即便是祝长宁回到了都城,也并未有出仕的意思。尤其是祝家大郎,常年跟着定远侯戍边,这几年在都城待的天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至于定远侯本人,虽然他位高权重,还娶了皇帝堂妹惠文郡主当夫人,但同样的,他常年戍边,远离政治权力中心,很难对都城的朝堂动什么手脚。
祝家上下,可以说是就差把“明哲保身”四个字刻在定远侯府大门上了!
但凡祝家有丝毫异心,那皇后所出的两个皇子就不会早早地就被皇后赶去了封地,数年未再进过都城,雅阳公主更不会被送去千里之外和亲,如今更是音讯全无。
无论怎么想,祝长安都想不出来以祝家人的谨慎,怎么会被皇帝猜忌。
难道是潘和先知道祝长安在潘家覆灭之事中动的手脚,所以故意误导祝长安好让祝家和皇帝离心?
回酒楼的路上祝长安一直想向潘和先打听情况,但潘和先不是装耳背,就是用其他的话题岔开祝长安的话,摆明了不愿意把实情告诉祝长安,这同时让祝长安心里越发沉甸甸的。
若是他说了还好,他说得越详细越表明他可能是因潘家的事在给祝长安假消息,但偏偏他三缄其口!
纵然心中有疑惑,祝长安仍旧是拿潘和先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想着等回到酒楼再去找袁子望问一问。
袁子望也是成天跟在皇帝身边,若是潘和先知道些什么,袁子望应当也知道。
因着心里有事,祝长安便也不同潘和先讲话了,两人在回去的路上比出发时沉默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头顶都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花,祝长安正一边走着一边低头看着自己脚步出神,恍惚间似乎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转过头看向潘和先时,他却仍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没有变化。
等到了曲春酒楼,他们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吵闹的声音:
“就是你们不想让我娶她!所以才把她悄悄送走了!”
“用了我家的药还偷了我家的夫人!怎么会有你们这么卑鄙的人!”
另一道略清冷的声音响起,只是同往常比起来明显语气里带着些怒气:“纪公子慎言!那是在下的夫人,不是从你那偷的!”
祝长安听出来这是袁子望的声音,回想起他先前曾说过这山临城的少城主想娶她,甚至以玉芝草为条件,那那个吵闹之人想必就是那个当街叫她“女流氓”的山临城少城主纪嘉慕了?
祝长安心知这事躲是躲不过去的,前往南境之事不能再耽搁,估计他们近几日就得离开山临城。
虽然祝长安没有那一女嫁二夫的心思,但还抱着利用纪嘉慕刺激刺激袁子望的心思,眼下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这么想着,祝长安便小跑了两步进了曲春酒楼:“我和潘道长不过是去山上看了会雾凇,怎么一回来这酒楼里就闹将了起来?”
祝长安一出声,原本还在吵闹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尤其是纪嘉慕,那小鹿般的双眼登时又亮了几分。
“娘子!”纪嘉慕语气里带着欣喜,正要向祝长安走过去,却被一旁的袁子望伸手拦住。
袁子望拦住了纪嘉慕,偏过头看向祝长安,温声道:“你大病初愈,又在外面闲逛了这大半日,先上楼去暖和暖和身子。”
闻言,纪嘉慕似乎有些泄气,原本高高扬起的眉毛也耷拉了下来。
“无妨。”祝长安上前几步,拂下袁子望的手,语气温和:“虽然先前同纪公子有些矛盾,但他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对他避而不见。”
话虽是同袁子望说的,可祝长安的眼睛却是一直盯着纪嘉慕。
祝长安看到纪嘉慕脸上的失落一瞬间便被肉眼可见的喜悦取代,心里不可避免地柔软了几分。
这少城主将来可是要继承山临城的人,怎么像个小狗一样,所有的情绪都直接写在脸上。
还怪可爱的,让祝长安想起了前世孤儿院里那些六七岁的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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