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谢不谢的,都是一家人。”
纪莹下来将罗氏扶起,而后将方妈妈叫了进来。
“吩咐人速速地去做一桌席面来,咱们一家子一起,好好的吃顿酒!”
方妈妈应声下去了,纪良和慧娘此时也踏步而入。
慧娘的眼眶微红,一看便知方才流过泪,偶尔看向纪莹和纪徽音时,眼神有几分闪躲。
但她的目光看着不像是怯弱,倒像是不愿面对。
见状,纪莹和纪徽音便明白过来,恐怕何慧娘今日这一遭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即将发生什么,是方才出去后,纪良才同她说了实话。
此时的何慧娘,虽然还是那副怯懦胆小的样子,但她脊背挺得很直,仿佛并不愿在这种时候落了什么下风。
纪徽音垂下眸子,心头莫名酸胀的痛。
强迫何慧娘与自己换子,这本不是纪徽音的本意。
但纪莹这么说了,这么做了,她们是母女,是一家人,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拆纪莹的台子。
何况,这个法子,的确是最简便的。
纪莹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何慧娘的神色似的,招呼女使婆子送纪良一家子去往备好的客院歇息,只将纪徽音留了下来。
堂屋中一时间只剩下纪莹
和纪徽音母女两个。
纪莹静静地端详了纪徽音片刻,收回眸光之时,语气里发出一声叹:“你可怜何慧娘,是不是?”
纪徽音静默了几秒,沉声道:“我自知,母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纪家,我纵然可怜,却也不会说什么——母亲的做法,是对的。”
纪莹眼中划过几分认可,旋即又缓缓闭上了眼眸,“身为一宗之主,总要有取舍。你纪良舅舅年少时与我也是兄妹恭谨,两家和睦的。如今,为着这桩事,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但我不后悔,若再来一次,我也会这样做。”
纪徽音后槽牙微咬,她莫名地感到喉中一片腥甜酸涩。
“是女儿连累了母亲。”纪徽音抑制住声音里微微地颤抖,“若不是因为女儿腹中的这个孩子,母亲不至于要去做这样的事……”
纪莹抬眸看向纪徽音,眼底闪过几分坚定。
她用久未有过的温和语气一字一句道:“永远不要这样想,徽音。你是我的女儿,我既决定要你接过家主的担子,就从未真正地责备过你。”
顿了顿,纪莹继续道:“再者,身为一个上位者,一个宗族的家主,徽音你要记住,你给予族人的,赏也
是罚,罚也是赏。恩威并重,深不可测,永远不叫人揣测到你的意图,你才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的更长久。”
说着,纪莹走上前来牵住纪徽音的手,将她带到了主位上,坐到了自己身旁。
这是纪徽音与纪莹接连冷战以来,头一回离得这么近,去看纪莹的脸色。
纪徽音这才发觉,纪莹不知什么时候起,眼角的细纹忽然增多,看着疲惫不堪,像是散尽了余晖的残阳。
她心头掠过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不安。
直觉告诉她,纪莹的病,恐怕并没有好全,而且还有加重的趋势。
纪徽音心中生疑,开口欲问,谁知纪莹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交给了纪徽音。
定睛一看,只见是一枚鸽血红的戒指。
戒圈是用金子打的,镶嵌在上面的宝石艳红如血,深幽的光泽在烛火下闪耀,却又不见底色,可见其纯正。
纪徽音自然认识这戒指。
这是纪家历代家主才能拥有的鸽血红。
纪徽音有些无措茫然,呐呐道:“母亲,您这是——”
“收好这戒指,往后,它就是你的了。”纪莹低声说着,嗓音沙哑了些许,“当年,你外祖父将此物给我的时候,我与你如今,差
不多大的年纪。但——”
纪莹的话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纪徽音直觉这后面还有什么重要的话,于是追问下去:“但什么?母亲说吧。”
“没什么。”纪莹笑了笑,拍了拍纪徽音的手,“将东西收好,暂时别叫别人看见。”
说完,纪莹便起身离开了。
纪徽音紧跟了几步,但纪莹的脚步极快,叫上方妈妈就往客院去了,看那样子是要去跟纪良一家子好好说说话,也是去安抚何慧娘的。
纪徽音只得顿住了脚步。
她站在原地摩挲着那戒指,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
若是前世的这时候,她拿到了戒指,那么她的结局,会不会大不相同?
家宴开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纪莹坐在主位上,端起酒杯,笑容满面,“诸位,满饮此杯吧,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一次,可要珍惜。”
闻言,纪良和罗氏都很给面子的举起了酒杯,而何慧娘和纪徽音以水代酒,望向纪莹。
众人喝下酒,气氛多少热络起来一些。
纪良吃着菜没有说话,罗氏笑吟吟地开了口,看向纪徽音。
“大小姐小时候做满月酒,我那时候就抱过您,谁曾想转眼这么多年了
……”
罗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唏嘘,一时间竟抹起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