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安排什么。
当然是安排人过来“捉奸”。
关于周氏家族内部的财富传承问题,江禧了解得不多。但港城人皆知,周时浔在周家掌权已久。
无论周老爷子生前身后,嫡长孙周时浔都是手握周家资产与股权最大份额的第一继承人。
越过父辈直接将财产分配予孙辈。这并不多见。
“我想,您与我未来的这位公公,关系并不好对吗?”
她又往上迈了一阶。
如果周庆辉对家产有所觊觎,那么周时浔就是他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那么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此刻,江禧只比周时浔矮下一阶。
周时浔隐约皱起眉,对于女孩这种越过安全社交距离的行为似乎抵触,他冷淡地后撤了步,迈上一阶。
问句不留情面:“知道是陷阱,还敢来?”
江禧却并无察觉,反而跟着周时浔又朝他迈近一层,再次拉回彼此不合时宜的距离。
她笑得狡黠,学他的不答反问:“不趁这个机会,清理一下您的别墅吗?”
周庆辉会安排谁来“捉奸”呢?
当然不会是周锡风那个蠢货。倘若他们关系不和这个推测成立的话,那会是他安排在周时浔身边的眼线吗?
这个庄园那么大,人员混杂,佣人、厨师、管家、园艺师谁都可以。偷拍偷录视频,只要有心怎么样都能拿到“证据”。
可是,周时浔又不说话了。
他虚眯起眼睛,抬手散漫搭着楼梯扶手。浅碧眸色如一湖沉寂无波的水光,平静徘徊在她脸上,薄凉的眼神说不上是戏谑更多,还是探究的审视感更强。
总之,他没有再给予她任何回应。
这让江禧开始心急了。
她真的猜不透他。她自以为还算聪敏的小心思,分明对付其他男人绰绰有余,却总是无法在周时浔身上顺利践行。
嘴角笑意渐渐僵住,她紧密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然而时间过了好一会儿,她发现周时浔仍旧兴致不高,脸色微变,像是扛不住他的视线拷问,她率先打破沉默:
“他在利用我。”
是的,周庆辉在利用她。
他这样大费周章,当然不是针对江禧。他根本不会把江禧放在眼里。这父子二人,一个是真想撵她走,所以用拿车钥匙的借口跟她对赌。
而另一个,自始至终针对的都是周时浔。
听到早上江禧坐了周时浔的车回来,就打算无中生有想搞点伦理丑闻出来。这样就算对周时浔事业上构不成什么威胁,至少可以在周老爷子刚刚去世、尚未最终公布遗产的这个关键时机,先让他惹一身骚。
成功的话,还能让江禧也没脸继续待在周家。
一箭双雕的下作计谋。
所以周庆辉对江禧,的确是利用。她没说错。
“别误会,我不是抱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女孩站在比男人矮两层的楼梯上,眼眸澄亮纯净,仰视他,但不畏惧他。坚定坦诚地告诉他,
“周先生,您也可以利用我。”
——这才是,她拿出的筹码。
利用她,将计就计,周时浔完全可以借这个难得的机会清走周庆辉的眼线。
他何乐而不为?
又过去半分钟,可眼前的男人还是……
还是无动于衷。
江禧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思考,她微微垂下眼睫,从周时浔冰冷寒凉的眸中逃开,满心都在反思是否应该在自己的筹码上附加更为诱惑力的价值。可面对周时浔这并不容易。
如果她想不出,她就无法坚定。
“你慌了。”周时浔在这时倏然开口,凝视她的目光斥足剖析力,平铺直叙地洞穿她,剖露她,
“你在紧张,是么?”
江禧惊愕地抬起头,狠狠僵滞住。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仅用一个眼神就完全拆解她的思想,这样犀利,如此轻漫,淡声陈述的字词里不着色任何鲜活的情感,一如他掠夺性的冷锐气场。让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画面在这一瞬发生调位的转变。
周时浔懒淡挑起唇,主动迈下一阶。
女孩无力招架他强硬的控制力,脚步下意识后躲,被生生逼退下一层台阶,纤长皙腻的手指紧紧攥住栏杆扶手,指节因抓力发白,以此来被动保持身体的平衡。
“你的谈判非常失败,黎小姐。”他下颌稍含,看着她的眼睛含藏玩味的眩光,语气绅士得近乎尖锐,灼伤她,
“因为你太容易被牵动情绪了。”
没错,这场对话的掌控权始终在周时浔手中。
他拒绝,她就自我怀疑;他回应,她就沾沾自喜;要是他不拒绝也不回应,完全沉默时,她就像被攻破了心理防线一样开始心急。
越心急越紧张,越紧张越迫切。
而最先表露迫切情绪的人,最先丧失主动。
她被分析得太彻底了。
江禧感到非常不适,她用力攥捏着扶手,像攥着某种利刃的边缘,掌心很快握出濡湿的汗意。
周时浔慵懒靠在栏杆,讥讽的意味快要从喑沉华美的声线中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