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盛装男子的手腕被托住时,已经行完礼了,不需要与林木胜较劲。他顺势挺直了身体,说道:
“林先生风采神骏,未因愚兄鲁莽而折损分毫,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人在自说自话,但林木胜却不然。他扶起对方的那刻,对方第一段话也说完了,话虽拗口,音调也不同于普通话,林木胜来不及细细品味其中意思。等到他托住了对方,脑子里基本领会了这番话的意思,对方的第二句话接着一说,,林木胜彻底知道对面的这人是谁了。内心的反应就别提多么不愉快了。这种不愉快即不是恼火,也不同于尴尬,反而有点像在豆瓣酱里,看见疑似苍蝇的玩意,又不能肯定时的那种感受,反正是心情立即变差了。
林木胜赶紧放开手,退了半步,仔细端详对方的样子。眼睛眉毛,颧骨鼻梁,下巴上的凹痕,耳朵、脸上的肤色深浅。仔细看过,确认过,就是那个鸟人!
这鸟人!是这鸟人!
林木胜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脸色跟着沉了下去。那人见林木胜脸上失去笑容,又是弓腰做出行礼的姿态,说道:
“愚兄孔氏,名伏,字伏之。前日因不知先生初临,尚未立下誓约,愚兄却以此间常规较之于先生,以至于无礼冒犯。昨日乡主告知以事情,故今日特来赔罪。”
林木胜连猜带蒙已经搞明白,这鸟人是来道歉的,但搞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道歉。这里又没有警察叔叔,有谁会追究打人的过错?直到听到誓约这个词,也就恍然。按照他说的意思,只有那些立下誓约的鬼魂,才受到这里的规定限制,有些事情不能做,有些话不能说,反之则不然。自己说那些话,触犯了禁忌,对方误认了自己,才出手教训,美其名曰教育。如今,还有一点不明白的就是,这种“教育”手法,是公权呢,还是私力。
林木胜正在思考着,见这孔伏又要行礼,下意识就上前托住对方手腕,不让他拜下去。按林木胜的本意,是不愿接受对方的道歉的。毕竟不管是谁,无端端被人打一顿,都不肯一笑了之,至少要刁难一下,看到对方真正的诚意再说。至于什么是真的诚意,什么不是,就是林木胜的自由心证范围咯。
但目前这种情况,印证了那句话:形势比人强。阻挠行礼的动作,对方当成是接受道歉,那还能怎么办?肯定是选择原谅啦!总不能言行不一,或者半途而废吧。他只好挤出一些笑容,干巴巴的说道:
“无须孔兄如此,真的没必要。既然是误会,一切都好说,好说。呵呵。”
孔伏听这番话大喜,反手抓住了林木胜手肘的部位,身体几乎贴在了林木胜身上,咧开嘴笑起来,边笑边说道:
“先生大度,伏万分敬佩。愚兄前来赔罪之前,已经托城主在城中宣扬此事,我的过错城内已是人尽皆知,绝不至于损伤先生声誉。”
林木胜有些抗拒孔伏的举动,在孔伏说话前,想抽回被抓住的手臂。但一抽没有抽出,又不想做的过于明显,只好耐住性子听他说完。孔伏嘴里没有口气,也没有唾沫星飞溅出,即使双方的姿势过于亲密,看上去有点奇怪,倒还不算难受。待听完他这话,明白对方居然还考虑了影响自己声誉这方面的事,心情开始有些好转。
心情既然好了,对待孔伏的态度马上变了,笑容真诚了许多,不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语气也热诚起来。
“孔兄这是何必呢,在下对那些虚名,向来不怎么在乎。所谓知我者自知,因言谤我者,必因言敬我,不过碌碌尔。”
孔伏一听这话,简直是大喜过望,发出哈哈哈的笑声,大声赞许道:
“好好,说得好!因言谤我者,必因言敬我,不过碌碌尔。老弟不愧是五十叔注重的人才,这句话说的太好了!”
一边说着,右手还轻轻拍打着林木胜的上臂,以示赞许。
这话把林木胜轻轻捧了一下,对化解林木胜的心结产生了奇效。林木胜的笑容更加灿烂,说的话更加诚恳。
“孔兄的称赞,小弟实在不敢当。误会既然已经说明白了,大家当成朋友交往即可。孔兄一场来到,本来应该请你进屋稍坐,你我畅谈一番。可惜房间过小,家具简陋,委屈……”
“不委屈,哪有什么委屈的。走走走,我们进去。”
孔伏打断林木胜的话,随即放开双手,左手马上拉起林木胜的右手,举步向房间走去,边走边说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缺少扁座。容易的很,到旁边的空房内借一只就是。”
林木胜的本意,其实不是请孔伏进屋,而是想问问,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双方座谈,让对方顺便带自己逛一逛。可惜话刚铺垫到一半,意思还没有表达完,就被打断了,再次弄出个骑虎难下的情形。
走了几步,孔伏突然放开手,停了下来。林木胜以为他改变主意了,正打算询问,就听孔伏说道:
“我先换掉这套衣服,忒不方便了。”
林木胜感到好奇,临时临急要换衣服是怎么回事?他这是要先回家一趟,换好衣服再来吗?如果是这样,可以借此机会,另找地方喔。
正当他想着这方面的事情时,只见孔伏口中念叨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