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桂枝再去老牛家,这会三房已经分好了猪肉,除去给老太太的,每家大概分得二十多斤,正在风风火火的炼猪油。
本地猪虽然长不了两三百斤,但该长膘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肥膘能有三个指头厚,能把猪油罐子装得满满当当的还剩不少呢。
今儿榨的油得用到明年收获花生的时候。
要是明年花生收成好,队上还会统一榨油,每家也能分上一两斤的花生油,也不至于没油吃。
瞅着热乎乎,晶莹剔透的猪油慢慢凝结,老牛家三个当儿媳妇的心就稳了,当天晚上吃了饭就朝着老姚家去。
姚红霞还多带了小半盆熬好的猪油。
老姚家的猪没自留,而是卖给食品站了,去的路上黄水仙还悄咪问过妯娌,卖猪的钱老两口就自己揣着啦?
姚红霞认为没毛病,嫁出去的闺女惦记着娘家的钱那才叫有问题!
她知道别人笑自己补贴娘家,笑就笑吧,反正父母含辛茹苦的把女儿抚养长大就嫁到别人家当牛做马,现在有点好东西难道还不给父母家送一点吗。
秦淑芬和黄水仙就不说话了,只是看了看牛进棚,寻思难怪出发之前两口子在屋里头好像拌嘴过了,原来是为了这事。
到了荒屋接上老太太和牛桂枝,人就全齐了。
姚红霞其实心里也忐忑,油罐子在怀里头就跟烫手的山芋一样,就怕婆婆的骂冷不丁就过来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娘家就赶紧先进灶房放油罐子。
老太太没发现,先把几个孩子往外赶。
孩子们带着家旺一口应了,出了门溜达一圈又去听墙角。
大人们也都知道,假装没看到也不去管。
老牛家人多,显得姚家人口单薄,姚婆子也察觉到了,没说话先抹眼泪,好叫外人都看看老牛家欺负人啊。
徐春娇就骂“哭什么哭,家里气运都给哭没了。”
别人说这话可能还没什么,可老太太是看风水的啊,姚老头听进去了,愣是要去揍姚婆子,说人晦气。
姚红霞赶紧上去劝。
从小到大她也看多了,亲爸对外人客客气气,也就是对家里人脾气可大着呢。
徐春娇发话了,她就一个意思,要么分家,要么让牛桂枝管家,要么离婚。
姚婆子冷笑,“离啊,有本事离婚去,看她老了以后给进老姚家的坟么。”
她自以为掐到了人家的七寸,相当自信。
外头淅淅索索的传来牛建国刻意压低,但实际上音量还挺大的声音来,“我不怕,反正死了后丢大街上,被吓到的人又不是我。”
屋里头的姚婆子:“”
人又补充道:“不过最好把我尸体挂村口,我爱热闹。”
大妞也轻声说:“要是烧了呢。”
这两年推行过移风易俗,有专人来家里找棺材,找到了就烧掉,因为城里建火化炉子了,提倡火化。
老太太也提前做好棺材了,平时都拿来放花生,几个孩子偶尔还进去躺呢,所以都知道。
牛建军回道:“那骨灰就抹墙上吧。”
大妞接受了,就是表示得抹内墙,她想天天看着爸爸妈妈。
屋里头的姚红霞和牛进棚:“”
二妞也很看得开,“我死了当肥料吧,就洒菜园子里头,就是别给香菜撒。”
屋里头大人受不了了,先出来把孩子们赶回家。
牛桂枝估摸着被几个孩子的童言童语感染了,淡淡道;“要真离了,死了也不进你家的坟。”
活得穷横穷横的,要啥啥没有,还威胁起她来了。
姚红霞就急吼吼的去劝亲妈。
婆媳不合,丢人的是婆婆啊。
队上那些长舌妇哪一天不是议论人家里长短,都掰着手指头书得清清楚楚的。
回头人家媳妇儿孙围绕再一起喜笑颜开,咱们家媳妇儿孙都不在身边像什么话。
人家表面可能同情当破婆婆的,背后肯定笑话婆婆都当成这熊样了,连儿媳妇都管不住。
她就这么问亲妈,“你脸上能有光吗?”
姚婆子不说话。
姚红霞继续努力,“桂枝一直不回来,人家本来就年轻不在乎什么面子,也就是因为都是本队上的,要是像淑芬那样家在几座大山后头的,人家管你村里有啥人,会不会嚼舌根啊。”
她也算是侧面提点一下婆家给点面子,闹得太僵彼此在队上都没脸面。
姚老头子不想分家,老伴现在得病了,就得要儿媳妇照顾呢,总不能叫他忙活吧。
人一锤定音,“那就桂枝管家。”
徐春娇点头,“行,那就得有个管家的样,你们家今年卖猪的钱也得叫她收着。”
大家伙就明白为啥老太太要到今儿才表态了。
姚婆子瞪圆了眼睛,从她口袋里拿钱不就是跟要命一样吗?
人又一屁股坐地上放赖撒泼起来,“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我……我……我要是死了,就是你们逼死的,回头变成鬼也要找你们索命,叫你们全部都不得好死……”
姚婆子死不松口,隔天早上直奔公社去了,坐地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