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闻言,笑着起身:“走,招呼客人去了。”
“哎。”赵娘子爽利的应了一声,丢下手边的草,便快步向茶棚后的水缸奔去。
在水缸边舀水洗净了手,二人从后帘进去,这时前头马车上的人已经全下来了,一溜瞧去,男女老少加一起,约摸有十三四人。
赵娘子和文舒对视一眼,眼底皆沁满了笑意,这么多人下来,就是不吃什么,一人点一碗茶汤,也有十几碗呢。
正当她们高兴时,谁料领头进来的一位嬷嬷,开口便道:“店家,此处可有烧开的净水,劳烦倒些来。”
正准备提茶汤的赵娘子一楞,旋即忙应声道:“有,有,几位客官可是要喝净茶,这茶具......”
她想说是用我们的,还是用你们自己的,毕竟富贵人家讲究多。
谁料对方说道:“不是喝,是用来洗身,所以还得劳烦店家再给添些冷水,我家小郎君不小心吐在了身上,打盆水给他擦洗擦洗,盆我们自己有,只劳烦店家打些热水来。”
虽有些错愕,但在文舒的示意下,赵娘子依旧提了水过去。
那嬷嬷称了声谢,接过冷热两水壶,倒在他们自己带来的小木盆里,一边倒一边用水调试温度。
待水调试好,她将水壶搁到身后的桌案上,轻唤一声,身后跟着的四五婢女们立即应声,将手上的素长绢展开,将抱孩子的妇人和她围在中间。
稍后便只听得妇人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给孩子解衣服,那嬷嬷则蹲下身,将手帕在温热的水里投了投,拧干。
赵娘子正看得稀奇,这时身后的帘子一开,一个小小的脑袋钻了进来,“娘,我饿。”
正是狗蛋,赵娘子见忙过去,将他拉进来,文舒则自笼屉里取了两个包油渣白菘的馒头给他。
狗蛋饿极了,接过包子一掰两半,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靠门边站的一个小丫头,见状不由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冲身边的嬷嬷道:“好香啊,嬷嬷。”
那嬷嬷瞅了一些中间被素绢围住的夫人,有些为难。
文舒见那小丫头眼巴巴的望着狗蛋,眼里流露出无限的向往,便从笼屉里又捡了两个包子,让赵娘子端过去。
围在素娟里的妇人见了,顿时眉头一皱,低喝道:“没见过世面,这乡野小店的吃食也馋。”
小丫头原本已经伸出去的手,被这一喝立时缩了回去。
她身旁的嬷嬷连忙解释:“姑娘早上起的早,吃的又少,这会应是饿了。”
“饿了也当忍着些,再有二里地就进京,待进了府,什么东西吃不得,非得在这路边吃野食,果是乡下来的没有规矩,回头进府可别丢了你爹和我的脸面。”
闻言,小丫头肩膀微不可察的瑟缩了一下,旋即眼底便泛起了泪光,只是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妇人这才似解气般,没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素绢撤开,妇人怀里的襁褓重归原位,只是到底包的不如先前严实,露了小半张脸出来。
赵娘子正好去隔壁桌拿水壶,不期然瞧了一眼,顿时讶然出声:“呀!这孩子脸怎么有些黄。”
闻声,妇人很是不悦的看了她一眼。
赵娘子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多嘴了,忙讪讪不提。
可回到后面,却小声的跟文舒嘀咕:“刚足月的婴孩,小脸腊黄腊黄的,比当初狗蛋好不多少。”
文舒没有说话,置物篮里虽然还有三十颗可治黄疸的丹果,可对方没有主动问,她哪好冒然开口。
且赵嫂子说那孩子才刚足月,能不能吃丹果还待两说,她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擦洗好身子,一行人连碗茶都没连就起身离开了,只是刚走出茶棚,小婴孩突然哭了起来,旋即便听得妇人惊声道:“怎的又吐了。”
“哎呀,刚换好的衣服又脏了。”妇人身边的嬷嬷叹了口气,“要不回头再擦洗一遍。”
小丫头的乳母见状,期期艾艾道:“夫人,瞧四哥的脸色,只怕是患了黄疸,夫人还是尽早寻个大夫瞧瞧吧。”
闻言,妇人顿时眉头一竖,断喝道:‘胡说,我儿好的很,哪有患病。”
乳母似早料到她会这么说,闻言低着头不再吭声。
妇人身边的嬷嬷犹豫劝道:“夫人,四哥儿的脸色确实偏黄了些,为了稳妥,还是找大夫瞧瞧吧。”
这次妇人没有再发怒,但脸色也很不好看,过了一会,突然抽泣道:“怎么就是黄疸,这孩子脸色随我,就是偏黄,怎么就是黄疸,你们这般没见识的,休要混说。”
文舒和赵娘子在内瞧着,都一脸莫名。
当母亲的听不得人家说自己孩子不好,这个能理解。可眼瞅着孩子脸色谁看都说不正常,她自己却还坚执已见觉得极正常,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但她们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这位贵妇人看上去很不好说话的样子,没看她身边的丫环婆子都噤喏寒蝉嘛。
还有她方才骂那名小丫头的话,实在让人升不起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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