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文舒进厨房找出碾汁的石舀,将祝余草洗干净后,放进里头一顿猛砸。待祝余草碾至泥状,便又自面缸里舀出两瓢面与祝余草汁混和揉捏成团。
之后的醒面要一会功夫,趁着这空档,她干脆回房取了孟槐皮,用包袱皮包好,背着出了家门。
拐上西子街后,扬手招了路过的一辆骡车,使了五个钱,让车夫送她去城西的皮匠铺。
城北也是有皮匠铺,而且有四五家之多,甚至最近的一家就在隔壁巷子,但文舒不敢轻去,怕让人瞧出来,徒惹事端。
城西虽然也有可能遇见熟人,但概率总归要小的多。
到了城西,她也不打听哪家生意最红火,而是打听哪家铺子最偏僻,一刻钟后,顺着路人说的方位,她摸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
小巷里住户不多,一共也就七八户的样子,房屋也低矮,文舒顺着外头插的幌子,找到了那间只余二人通过的小店铺。
门边矮凳上坐着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丈,他两鬓染霜,胡子也花白了,正低头弯腰的认真搓洗兔皮。
听见动静,老丈抬头看过来,见是个漂亮小娘子,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忙起身招呼道:“小娘子可是要熟皮子?”
文舒点点头,笑着上前问道:“翁翁可熟大皮子?”
她望了眼地上老丈泡兔皮的木盆,有些担心这家铺子只熟小皮。
“大皮子?有多大?”老丈楞了一下,随即搓着手问。
文舒也不多言,直接将背后的包袱卸下放在地上,蹲下身打开包袱亮给老丈看。
“呀,这是什么动物的皮毛,怎的这般大?”老丈微感惊讶。
在他印象里,除了大虫外,一般的动物少有这么大张皮的,可眼前这皮毛分明也不是大虫啊。
“这是我家爹爹和哥哥们在山上猎的,是一种长得跟猪一样的兽,可吓人了,叫什么名我就不知晓了,翁翁可熟得?”
老丈犹豫着点头,“熟是熟的,只是我年纪大了,手脚慢,这么大一张皮子,没半个月熟不来?”
半个月?这么久?文舒有些犹豫。
在她看来,自是越快越好,这样早日穿上,她进铁盒子也多一分保障。
算了,还是别找一家吧。
她笑了笑,正欲将包袱得新包好,这时屋内却传来一老妇的声音,“老头子,跟谁说话呢,粥煮好了,快紧着来喝,再不吃就凉了。”
“哎,来了,有个小娘子想要熟皮子,正跟她说话呢。”老丈回应了一句,忙转头进了铺子。
文舒摇摇头,将铺开的孟槐皮重新折好包起来,正欲起时,却见一位身穿褐色粗衫的婆婆从屋后出来,手里端着一只缺了口的碗。
从她走路先伸手往前探摸的动作,估摸还有眼疾。
“哎哟,你怎么到前边来了,小心摔喽。”那边老丈已急迎了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碗。
老婆婆笑眯眯道:“无事,无事,不是有生意来了嘛,你倒是赶紧招呼啊。”
“你先坐下吧。”老丈将婆婆搀到堂屋的椅子上坐下,这才转头朝文舒道:“怠慢了”说罢,端起碗就喝。
想是急着招呼文舒,老丈喝粥的动作有些快,这一急,难免溢出些来,几粒微黄的物事从碗沿落下。
文舒见了顿时眉头一皱,这哪里是粥,分明是谷糠嘛。
见状,原本到口准备告辞的话,此刻却硬生生变成了问询,“翁翁怎有吃谷糠啊?你家儿郎呢?”
未料此话一出,堂中老夫妻皆变了神色。
老婆婆脸上原本的笑容一敛而尽,换上几分凄色,老丈更是一脸神伤。
片刻后,只见他摇手叹息,“去了,都抛下我们去了。”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文舒心下一滞,万未想到竟是这个原因,原看老丈吃的是谷糠,心里思量莫不是儿孙不孝,谁料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是若孤寡无靠,尽可上福田院领取米粮,据说每人一日有一升米呢(一斤半左右),又怎会落魄到喝这拉嗓子谷糠的地步。
她心下疑惑,面上却不敢再多问,连忙赔罪道:“是奴多嘴了,累二老伤心,在这给两位赔个不是。”
“无事,都过去了日子还得照过。”老丈伤感的摆摆手,随即望向文舒提包袱手,似是明白了什么:“这皮子......”
“哦。”文舒回神,将手中的包袱往前一伸,“就给翁翁熟了,不知多少工钱?”
原以为这小娘子是提包袱要走,原来竟不是,老丈有些喜出望外,他都多久没接过大皮子了,当下激动的连连搓手。
“小娘子给个三百文就成,不过我年纪大了,时间上可能要晚些,小娘子可能担待?”
文舒笑了笑,“无碍,我不急用,翁翁慢些来便是。”说罢,利索的从肩头的搭链里掏出三串铜钱,正是三百文。
“嗳,皮子还未熟好,小娘子给个定钱就成。”老丈推辞。
“我信得过翁翁,钱且拿着吧,拿去买些米粮,别再吃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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